英國媒體:對不同文化的了解動搖了心理學的根基
心理學科主要是在北美和歐洲發展起來的。有人主張,它在理解是什麼在驅動人類行為以及心理過程方面已經取得了顯著的成功,而且很長時間以來被認定是普適的。但在最近幾十年,一些研究者已經開始懷疑這套方法,並主張很多心理現象是由我們身處的文化所塑造的。
顯然,人類在很多方面都是相像的,我們的生理機能是一樣的,而且有著同樣的基本需求,比如營養、安全和性行為。那麼,文化到底能對我們心靈的基本面產生什麼影響呢,例如感覺、認知和個性?讓我們來考察考察目前的證據。
實驗心理學家通常會在一小群人中研究其行為,他們會假定這種研究(得出的結論)能推而廣之到更廣大的種群中。如果認為種群是同質的,那麼確實能從隨機樣本中得出這種推論。
然而,情況並非如此。長期以來,心理學家們不成比例地依賴在校大學生來進行他們的研究,單純因為他們對於大學裡的研究人員來說是現成可用的。更戲劇化的是,超過90%的心理研究參與者都來自西方/受教育程度高/工業化/富裕/民主的國家(首字母為W.E.I.R.D)。顯然,這些國家既稱不上隨機樣本,也不能代表全人類。
思維方式:想一想哪兩個對象應被歸到一起:一隻熊貓,一隻猴子和一個香蕉。來自西方國家的受訪者照例會選擇猴子和熊貓,因為這兩個對象都是動物。這表明了一種分析型思維方式,在這種方式下,對於對象的認知,很大程度上是獨立於它們的環境的。
相較而言,來自東方國家的受訪者通常會選擇猴子和香蕉,因為這些對象屬於同一個環境,而且能構成一組關係(猴子吃香蕉)。這是一種整體型思維方式,以這種方式認知時,對象和環境是相互關聯的。
在一場思維方式層面體現文化差異的演示中,向來自日本和美國的受訪者展示了一系列的動畫場景。整段動畫持續20秒,每個場景都呈現出水下環境中不同的水生生物、植物和岩石。在隨後的回憶任務中,兩個受訪者小組均有同樣的可能憶起顯要的物體,即體形更大的魚。但相比美國受訪者,日本受訪者在回憶背景信息方面做得更好,比如水的顏色。這是因為整體型思維像專註於前景一樣,專註背景和環境。
這清楚地展現了文化差異是如何影響像記憶這類基本的東西的,任何描述記憶的理論都應該將這一點納入考慮。隨後的研究已經顯示:體現在思維方式中的文化差異在認知層面是無處不在的,會影響記憶、注意力、感知、推理以及我們交談和思維的方式。
自我:如果要你描述下自己,你會說什麼?你會不會就個人特質來描述你自己,比如才智或幽默?會不會拿偏好說事,比如「我愛披薩」?或者也許你會基於社會關係來說明,比如「我為人父母」?社會心理學家長久以來都認為人們更可能用穩定的個人特質來描述自己和別人。
然而,人們描述自己時似乎受限於文化。西方人確實傾向於把自己看成是自由、自主乃至獨特的個體,具有一組固定的特質。但在世界其他很多地方,人們在根本上會把自己描述為不同社會關係的一部分,而且與其他人保持著緊密聯繫。這種情況在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更加普遍。這些差異是無處不在的,並與社會關係、動機和教養方面的差異有關。
這種自我建構方面的差異甚至會顯示在大腦層面上。在一項腦掃描研究(fMRI)中,向中國和美國受訪者展示了不同的形容詞,並詢問他們這些品質在多大程度上能描述他們自己。他們也被要求思考這些品質在多大程度上能夠描述他們的母親(他們的母親不在研究中),與此同時接受掃描。
美國受訪者在想到自己與母親時,腦部內側前額葉皮質上出現的反應呈現出清晰的差異,大腦中的這個部位通常與自我描述有關。然而在中國受訪者中,在想到自己和母親時,出現的差異很小或者無差異,這就表明自我描述與對至親的描述之間存在相當大的重合部分。
心理健康:另一個由W.E.I.R.D(即西方/受教育程度高/工業化/富裕/民主國家)樣本佔主導地位的研究領域是心理健康。然而,文化能以不同的方式影響我們對心理健康的理解。由於在行為中存在文化差異,基於探測異常行為或非規範化行為的體系並不完整。在某種文化中被視為正常的行為(比如謙遜),會在另一種文化中被視為對常規的偏離(社交恐懼症)。
此外,還發現了若干因文化不同而不同的綜合征。縮陰症患者(主要在亞洲)是那些錯誤地相信他們的生殖器正在回縮並會消失的男性。蟄居族(主要在日本)描述的是那些脫離社會生活的隱居個體。同時,邪惡之眼綜合症(主要在地中海國家)則相信嫉妒或其他形式的惡毒怒視會導致接受者的不幸。
這些受限於文化的綜合症的存在已經在最近被世界衛生組織和美國精神病協會承認,因為這類綜合症中的一部分已經被納入這兩個組織各自的精神疾病分類中。
很明顯,文化對於我們如何看待自己以及別人如何感知我們有著巨大的影響,而我們只是觸及了皮毛。該領域如今被稱為「跨文化心理學」,正日益在全世界的大學中被教授。問題在於,作為一門學科,它將在多大程度上活化心理學並推動其向前發展,有些人將其視為心理學的一個特別的方面,而另一些人將其視為構建理論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核心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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