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打擊被盜燃油交易屢屢受挫，墨西哥石油行業遭遇投資困境

盜竊和走私造成的損失持續累積，早已讓投資者心生不滿

「當你在公路上時，你永遠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們沒有任何安全可言」

在墨西哥中部的普埃布拉州，買到偷來的汽油很容易。將汽車駛離主幹道，進入聖薩爾瓦多胡伊克斯考洛特拉一個繁忙的停車場，你就能看到開著皮卡的黑市商人在等人光顧，他們的車上裝滿了汽油罐。他們會一邊把汽油加進你的油箱，一邊吹噓稱，自己和該國的很多正規加油站不同，從不欺騙客戶。

雖然這種非法的路邊交易已經存在了數十年，但在過去幾年呈現出爆炸式增長，如今已讓國有的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Pemex)每年損失逾200億比索（約合11億美元）。被稱為huachicoleros的盜油賊挖掘管道，劫持油罐車，這種做法讓普埃布拉州成了有組織犯罪集團的目標，這些犯罪集團正尋求利潤多元化，而普埃布拉州車流量大，石油管網密集。該國的毒品卡特爾已經強力參與其中，也帶來了可以預見的破壞與混亂。2017年7月2日，敵對的盜油賊團伙爆發槍戰，導致9人喪生。過去幾個月中，在該州一個被稱為「紅三角」的地區，至少有15人在清剿盜油賊網路的軍事行動中死亡。

投資者的擔憂

政府已經開始打擊，因為它需要在能源部門引進外資。由於勘探和生產投資不足，油井老化和基礎設施欠缺，墨西哥石油產量一直在下滑。該國的人口約為德克薩斯州的五倍，而德州的石油管網規模比該國大35倍。

普埃布拉州一段被盜油後的油管

盜竊和走私造成的損失持續累積，早已讓投資者心生不滿，如今他們恐怕更會被販毒團伙的暴力嚇到。能源諮詢機構IPD拉美公司總經理約翰·帕迪拉(John Padilla)說：「對於燃油業務的潛在參與者來說，無論是要進口汽、柴油還是考慮建造碼頭，這都讓他們不得不面對現實。」埃克森美孚(Exxon Mobil)、嘉能可(Glencore)和英國石油(BP)都已宣布，計劃在墨西哥設立加油站。大宗商品交易商托克集團(Trafigura Group)已在申請燃油進口許可證。根據行業監管機構的數據，管道及用於儲存和運輸的碼頭領域已經獲得高達23億美元的投資承諾。埃克森美孚發言人夏洛特·胡菲克(Charlotte Huffaker)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說：「我們非常重視盜竊問題。」她強調，該公司仍然「致力於在墨西哥開設美孚品牌的加油站」，但不會直接擁有或經營這些油站。

當謀求改革的墨西哥國會議員在2013年通過投票，正式結束政府在石油和電力部門76年的壟斷地位之時，滿心希望得到外國資本和專有技術。自由市場派已經取得了一些勝利：2017年7月，一些民間企業宣布在墨西哥灣發現新的油氣資源，儲量可能高達30億桶（2016年該國的日均石油產量為250萬桶）。然而，該國民眾並未看到他們的水電費賬單縮水，政治上對緩慢私有化的反對依然強大，2018年總統選舉的一個主要爭奪者已發誓要逆轉改革。

特別不受歡迎的是，墨西哥政府2017年年初廢止了燃油補貼。加油站的汽柴油價格立即上漲了約20％。盜竊現象增長得更猛——根據Pemex的數據，2017年前五個月，非法的石油管道開口數量比2016年同期增加了近70％。

卡車司機費爾南多·查瓦拉(Fernando Chavala)說，他2016年曾失業六個月時間，當時他所在的公司有一輛可裝載6.2萬升燃油的卡車被盜，只能停止發貨。「當你在公路上時，你永遠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說。此時他正在Pemex位於普埃布拉州首府的一個碼頭上等待裝貨。「我們沒有任何安全可言。」

「紅三角」地區

所謂的「紅三角」地區由普埃布拉州幾個農村自治市組成，政府旨在打擊燃油盜竊的行動已在當地引發兩次槍戰。2017年5月3日，軍方在帕爾馬里托托查潘鎮圍捕嫌犯，結果有10人被打死；2017年7月21日，軍方在比森特格雷羅鎮抓捕據稱是該州主要走私團伙首領、別名艾爾·巴克納斯(El Bukanas)的羅伯托·德洛斯桑托斯·德熱蘇斯(Roberto de los Santos de Jesús)，結果有5人在行動中喪生。

當地人堵住了普埃布拉的一條公路，以抗議2017年5月政府對汽油盜竊嫌犯的圍捕

投資者可能會避開「紅三角」這類地方。墨西哥城風險諮詢公司Empra的總裁亞歷杭德羅·施圖曼(Alejandro Schtulmann)說：「他們將先試水那些燃油不太容易被盜竊的地區，而且只會在看到安全形勢好轉後加大投資力度。」

施圖曼表示，30％的消費燃油交易由獨立運作的「小規模犯罪團伙」控制。但多達20％的交易由該國頂級規模的犯罪集團——販毒集團——掌控。

在聯邦部隊部署到普埃布拉的過程中，在政府持續十多年、針對販毒集團領導人的「斬首」行動中，毒品戰爭不時爆發，如今的情形有點類似。最近在普埃布拉下屬昆內特拉格蘭市爆發的幫派間火拚同樣讓人產生這樣的回憶。這起火拚中，有9人被殺，原因可能是因為他們參與了燃油交易，但沒有向一個對手集團支付被勒索的費用。當局稱，其中有5人被綁架，屍體也被燒毀。

普埃布拉州昆內特拉格蘭市盜油賊團伙間的一起火拚導致9人喪生

當地居民何塞·阿吉拉爾(José Aguilar)躬身在樹下躲避午後的陽光，目睹了死者入殮的過程。當送葬者隊伍在兩側警用卡車的護衛下蜿蜒來到墓地，阿吉拉爾說，阻止暴力事件的最好辦法，就是讓鎮民們組成一個民團。他用讚賞的語氣提到了在米卻肯州等地採用的類似做法。在米卻肯州，自衛性質的民兵組織在農村社區紛紛湧現，並與販毒集團和政府部隊發生多起火拚。在昆內特拉格蘭，「現在沒人會在晚上六七點之後離家外出，」阿吉拉爾說。「家家關門閉戶，鎮上一片死寂。」

僅僅為了生存

官員說，他們正在追查被盜燃油的買家和賣家。Pemex已經取消了與普埃布拉州七個被調查加油站的合同，理由是這些加油站接收了被盜燃油。該公司首席執行官何塞·安東尼奧·岡薩雷茲·安納亞(José Antonio González Anaya)表示，他們正在市場的需求一側發力。2017年7月，墨西哥總檢察長辦公室逮捕了「紅三角」地區一名涉嫌捲入被盜燃油交易的市長。

由於與盜賊勾結，一些加油站正在接受調查

從黑市汽油的價格來看，打壓行動產生了一定的影響。「紅三角」地區的居民說，現在他們要花13到14比索才能買到一升非法燃油，而2016年的價格是9比索。但是，如果在聖薩爾瓦多胡伊克斯考洛特拉的停車場這樣的地方加油，墨西哥司機仍然可以省下大約20％的費用。

那些地方的工作人員不用油泵。他們使用塑料軟管用嘴巴吸，從而將汽油泵入客戶的油箱。有些人會戴上醫用口罩來防止吸入油霧。「多少升？」一個工作人員向一輛紅色本田的司機喊道。他加好油，然後對著車窗搖了搖已經空了的20升裝罐子，以證明他們沒有缺斤少兩。

顧問帕迪拉表示，從Pemex石油碼頭的同謀者，直到在偷油賊從管道中偷油時負責望風的當地人，整個供應鏈產生的經濟價值約為15億美元，而且這個數字還有望擴大。「這是很大一筆錢，涉及到很多很多人。」他說。

儘管政府努力打擊，但普埃布拉仍然有公眾支持黑市從業者，並且排斥那些被派來抓捕的聯邦部隊。帕爾馬里托的計程車調度員達爾西·羅薩里奧·馬特斯(Dulce Rosario Martes)說：「他們只是想生存下去，哪兒有其他工作好做呢。」

撰文：Amy Stillman

編輯：陳木青、齊宇琨

翻譯：永年

點擊你感興趣的關鍵詞

立即獲得關於TA的更多信息！

......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