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愛假貓家「顛兒」了

文｜Mi

李敖早為後世對自己的評價定了基調。

相論於「思想家」「史學家」「收藏家」等一系列頭銜，他說最適合自己的是「假愛貓家」。

李敖喜歡貓，卻不養貓。他認為養貓容易「玩物喪志」，影響工作成績，便以搜集貓的圖片，閱讀關於貓的書籍來望梅止渴。在他眼中，養貓卻不照顧貓的前妻胡茵夢是「假愛貓家」，而愛貓研究貓卻不養貓的自己則是徹頭徹尾的「愛假貓家」。

李敖

2018年3月18日10點59分，罹患腦幹腫瘤的李敖於台北榮民總醫院離世，享年83歲。罵了台灣「政局」一輩子的「假愛貓家」最終還是在他生活了60餘載的台北和世界說再見，用他的口頭禪，就是「顛兒」了。

這是一個早有準備卻依然悲痛的突發消息，但對李敖本人來說，或許他會在心裡竊喜自己「贏了」。十年前，這位「老頑童」就在用心盤算要比胡適等一些舊相識活得更長，如今算來，差不多都超越了。

這不是一句沒心沒肺的玩笑話，而是恰恰秉持了李敖面對生死的態度。

在李敖的處世哲學中，「離別」是一堂非常重要的課程。他曾在鳳凰衛視《李敖有話說》節目中分享《莊子》中的故事：

老子死了以後，老子的朋友去弔祭他，三嚎而出（哭了三聲就出來了）。學生問他：「老子不是你的好朋友嗎？」他說：「是啊。」學生說：「那他死了，你就這樣子來看他，可以嗎？可以這樣哭三聲就完了嗎？」他講出道理來，說：「這個老子啊，他來的時候因時而來，走的時候順理而去。這是一種自然現象，為什麼難過呢？「

李敖認為，悲哀、哭泣，代表的不是戀戀不捨，而是一種感情浪費。我們應該有技巧地降低負面情緒，盡量發展正面感情。

不是無情，而是真正珍惜你的感情。

快意恩仇，言語妙天下

在大多數人眼中，李敖恐怕首先是以「罵」著名。被他罵過的名人，從古至今，從政壇到文壇，甚至連娛樂圈的小S都難逃口閥。

2004年1月5日，台灣中天綜合台首播了後來風靡兩岸數十年的談話節目《康熙來了》，作客嘉賓正是李敖。節目中，李敖的博學廣識和小S的嬉皮笑臉碰撞出的化學反應，產生了令人意外的效果，成為《康熙來了》數千期節目中的經典之作。甚至，小S坐男嘉賓大腿的慣例就是從李敖的「大腿」開始。

李敖和小S

然而，首期嘉賓的淵源並沒能讓李敖對小S優待許多。

2011年李敖宣傳新書《熟女不滿族》時，諷刺大S婆婆張蘭「土財主沒文化」令小S不得不站出來力撐家姐，對媒體開玩笑說「李敖暗戀張蘭」。結果是李敖瞬間被點燃，對小S提出加重誹謗告訴，成為當年島內熱議的娛樂話題。

現在再回過頭看，也許整個事件暗藏了些許「策劃」的意味，習慣站在風口浪尖的李敖，自然懂得「風口」的好處。

李敖與小S

事件發生幾個月後的《康熙來了》，李敖帶著新書再次做客節目與小S和解，讓小S再度坐上自己的大腿。他表示，接下來要上足5期《康熙來了》，因為「今年冬天我還有活動，需要他們的平台來宣傳」。

當「台灣警備司令部保安處處長」吳彰炯在彌留之際，李敖去醫院探望。

「他不能動了，只有眼睛可以一閃一閃。我去了以後一手插著腰，一手比劃著跟他講話。為什麼我用這個動作？因為當年抓我的時候，他就這樣插著腰跟我講話。」

吳彰炯就是1971年抓李敖入獄的那個人。

對李敖而言，沒有永久的敵人，亦無永久的朋友。除國讎家恨外，任何敵人都可以和解，儘管在和解中，總要帶點「揶揄」的意思。

而對恩師的感念，李敖總是不遺餘力的。

李敖的數學成績不好，和數學老師的感情卻很好。高中一年級的時候，他曾在幾何練習本里寫了關於數學的一段話：數學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領域。結果老師用紅筆批了一行字，寫道：我想，它超越不了空間與時間。

和學生引證的名言打筆墨官司，李敖覺得這位老師很有趣，於是把這本筆記本收藏至今，和老師也結下了很深的交情，這位老師就是嚴僑。嚴僑曾經和李敖有承諾，要帶他回內地，但沒有成功。

1979年，台灣企業家辜振甫和李敖有過一次「交鋒」，以辜振甫賠償李敖200萬新台幣結束。

李敖拿出了賠償金的二十分之一送給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數學老師嚴僑的太太，也就是他的師母。嚴老師去世後，嚴師母生活窘迫，把三個小孩送到孤兒院，自己去給外國人做傭人，李敖的10萬新台幣對她而言定是雪中送炭。

2005年，因「神州文化之旅」李敖時隔半世紀再次踏入內地，回到了位於北京朝陽門附近的母校新鮮衚衕小學，看望他的小學老師魯榮坤。

年事已高的魯老師因帕金森已無言語能力，李敖右腿單腿跪地，緊緊握住她的手。魯老師則認真地注視著李敖。

「她心裡還知道，但是臉上的表情不太豐富。」魯老師女兒在一旁註解道。

李敖看望小學老師魯榮坤

離開前，李敖掏出一個紅包遞給魯老師的大女兒，裡面裝著美金。而在魯老師的柜子里還珍藏著1993年48屆學生來家看望時，學生章棣和從台灣帶回的李敖送給她的皮夾。

瘦高白秀幼

李敖說自己是個很無趣的人，喜歡一個人呆在書房閱讀、寫作，既不好吃，也不好喝。

這是他對自己的判斷，但從情史來看，他的有趣，或許都體現在了女人身上。

李敖與胡茵夢

「才子」李敖要收穫女人的芳心一定比常人更容易一些。有「台灣第一美人」之稱的胡茵夢在事業高峰期寧願冒著無戲可拍的風險，也要與李敖共結連理即可見一斑，儘管最終這段婚姻只維持了短短115天。

李敖曾在《魯豫有約》中提及自己的戀愛手段，情人節送某一任女朋友17朵玫瑰，然後聲情並茂在其耳畔低語：「你是第十八朵。」文人的浪漫一覽無餘。

而玫瑰花里的另一個故事是，與胡茵夢離婚23年後，李敖在其五十歲生日之際大方獻上50朵玫瑰，並微博撰文送上祝福，令女方動容。但可笑的是，李敖在後來參加的訪談節目中，將這一行為的動機解釋為提醒前妻「雖是美人，也近遲暮」，非常浪漫，非常惡毒，非常李敖。

李敖曾不止一次標榜自己對女人的好，但他的確不屬於容易「白頭偕老」的伴侶。

他將喜歡的女人概括為五個字：瘦、高、白、秀、幼。這其中，瘦、高、白、秀無可爭議，屬於個人喜好，但「幼」卻一度令觀眾頗有微詞。

小蕾與李敖相差13歲

胡茵夢與李敖相差18歲

王小屯與李敖相差31歲

李敖不遺餘力地踐行了他對女人的標準，而對「幼」的追求，讓他無法擺脫「風流才子」的花名。儘管現任妻子王小屯陪他走到了最後，但他們的婚姻也非無風無浪，據李敖自曝，在其67歲的時候曾交往過一位17歲的小女孩。《魯豫有約》中，當主持人向他求證時，他拒不承認這位年輕女孩是情婦，只願意說是情人。

李敖與王小屯

在這件事上，李敖做了不折不扣的詭辯。

李敖對愛情的隨性，是早已有之。他說：「愛情是限時分手。」

他曾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提及美國電影Sweet November(《甜蜜的十一月》），目的是散播一種愛情智慧。

「男女關係本來就是喜新厭舊的情況，追求那種愛的你死我活、白頭偕老的人，事實上那是一種自欺欺人，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男女之間的關係，應該在一個最高點上分開。」

「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的愛情像海深，我的愛情淺。」

《甜蜜的十一月》電影海報

如果非要給李敖的「風流」找個理由，或許和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有關係。

據他回憶，在坐牢期間一共跑了兩個女朋友，其中很鍾愛的一任不僅無情分手，甚至還和自己的一位好朋友談了戀愛結了婚。

「從此把人生的關係看得很悲觀。」

這也許就是李敖堅持「愛情不能光吐絲」的緣故之一吧。

再見，李敖

吳彰炯去世後，李敖曾感慨：

「這些人就是黃埔軍官學校畢業的，他們也活在台灣，在台灣曾經耀武揚威過，張牙舞爪過。我們是他們的被害人，可是最後，我們看到他們的主子走了，他們也走了。想我李敖這些人，雖然有報復的能力，可是畢竟我已經老了。我在台灣的陽明山上面，常常看到落日，看到夕陽，我真的覺得我也老了。」

如今李敖去世了，不知道那些被李敖「罵」的人，是鬆了口氣，還是心口空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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