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斷言優雅已死，可能只是你的打開方式不對
3月10日，法國時裝大師于貝爾·德·紀梵希（Hubert de Givenchy）在睡夢中與世長辭。至此，法國高級時裝界在二戰後出現的「黃金一代」徹底謝幕。
在眾多紀念紀梵希先生的文章中，有個挺常見的觀點叫做「優雅已死」，對比圖通常是這樣的：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啊…
用成衣來跟高級定製比優雅，真的大丈夫？
高級定製和成衣，有各自不同的定位
高級定製和成衣都是制衣業的專業術語，首先讓我們來做個名詞解釋。
高級定製是對Haute Couture的翻譯，原意指由品牌專屬的設計師，為顧客量身定製的服裝。然而僅僅是量體裁衣這麼簡單，並不夠資格使用「Haute Couture」這個詞。在法國，「Haute Couture」是一個受司法保護的專有名詞，只有「高級定製和時尚聯合會（Fédération de la haute couture et de la mode）」下屬的「高級定製工會（Chambre syndicale de la haute couture）」成員才有資格使用。而想要成為高級定製工會的成員，需要滿足一系列嚴格的條件：從嚴格堅持手工製作服裝到僱員、工坊的數量，每年舉辦高級定製服裝發布會的次數，甚至每次發布會展出的服裝件數等都有明確的標準。
成衣則是指Prêt-à-Porter，意思是「ready to wear」。也就是我們大多數人穿著的，批量生產出來的商品，用料、尺寸、顏色等都已不可更改的衣服。
高級定製工坊通常會為常客準備專屬的人形台。圖為紀梵希先生與奧黛麗·赫本的人形台
高級定製雖然向來是時尚界的風向標，但它一對一的特點決定了它永遠只能服務於極少數人和特定的場合，而考究的用料、精緻的手工等所需物質和時間成本極高。在制衣業內，高級定製是賠本生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無奈事實。所以，高級時裝品牌對高級定製的定位通常是在維持品牌的聲譽，以及傳承品牌的歷史和風格；而成衣甚至配件，才是品牌賴以生存的利潤來源。
優雅的法國紳士，其實從未刻意追求優雅
「如果有可能，你最好生來優雅。優雅必須是你的一部分，或者就是你本人。」
這是紀梵希先生2010年在牛津大學演講時對「優雅」的闡述，紀梵希也無疑就是「優雅本人」。優雅始終自然地體現在他的作品裡，但卻從不是其作品的刻意追求——紀梵希先生的設計更強調服裝的實用性，Givenchy這個品牌大受歡迎的最大原因就是紀梵希先生「總是知道女士們想穿什麼樣的衣服」。更別忘了從1952年的第一個系列開始，Givenchy這個品牌一直都是「前衛」、「創新」的代名詞。
Blouse Bettina,
Givenchy1952
1952年，Givenchy推出品牌的第一個系列「Les Séparables（可分開的）」。顧名思義，這個系列的上下裝分離，可以交替搭配。而在這之前，所有的高級時裝都是以連體式套裝的形式出現，於是「Les Séparables」這個可以用少量花費搭配出更多造型的系列一經推出，就迅速受到了市場的歡迎。
而其中最著名的那件襯衫「Blouse Bettina」，是一件袖口有著多層次花邊的襯衫。對1952年的高級時裝界來說，其前衛性可能不亞於2011年的「狗頭T恤」——畢竟，1952年的主流設計師，比如曾經在紀梵希的學徒時代指導過他的Christian Dior，和被紀梵希稱為「導師和信仰」的Cristóbal Balenciaga的設計，通常是下面這樣的：
Balenciaga
（左）和Dior的女裝，1952年
也是得益於這件「Blouse Bettina」襯衫，歐洲的高級時裝界開始有了高級定製和成衣的區別。在20世紀50年代，美國市場的服裝零售商們已經開始流行從歐洲（特別是巴黎）的設計師手裡買下高級時裝的設計稿，再進行批量生產和銷售的操作。紐約的零售商Russeks買下了「Blouse Bettina」的版權，成品襯衫的售價是10.95美元；而之前在巴黎，作為高級時裝的原版「Bettina」售價約合2800美元。紀梵希很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價格差異帶來的市場價值，並從美國引進了制衣設備，在1956年推出了品牌的第一個高級成衣系列。此後，在1969年，Givenchy又成為了第一個推出男士成衣系列的品牌。
紀梵希設計手稿
甚至連奧黛麗·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中那條堪稱優雅代名詞的黑色禮服裙，也並不完全是紀梵希先生的設計原貌。紀梵希的作品，在左腿側面有一條從腳踝到大腿的開衩。再強調一次，那部電影上映是在1961年，露出整條腿的禮服裙未免有些過於前衛。後來，裙子的下半部分經過Edith Head的修改，才成為了我們最終所見到的樣子。
「潮牌」成衣熱賣的同時，高級定製的紀梵希式優雅並未缺席
1995年紀梵希先生宣布退休。此後的十年可以說是Givenchy品牌最混亂的十年。先後更換的三名風格迥異的設計師讓品牌的風格變得飄忽不定，還一度踩在了破產的邊緣。
Tisci在2011年Givenchy秋季男裝秀上穿著T-ShirtImprimé Rottweiler謝幕
拯救了Givenchy的是2005年上任的設計師Riccardo Tisci。他對品牌的成衣線進行了極大的改變：加入街頭元素，從暗黑哥特風到街頭塗鴉、大面積印花、籃球，甚至男士短裙。這些在高級時裝界罕見的元素卻符合了當下的多元價值觀，讓Givenchy以「奢侈品中的潮牌」的形象重新被人們熟知。據時尚媒體統計，在Givenchy發布會現場遇到國際巨星的概率遠超其他品牌。
而在高級定製線上，Riccardo Tisci則一直保持了紀梵希式的優雅。比如與「狗頭T恤」同年出品的2011年秋季高級定製系列，畫風是非常優雅的：
Givenchy
Couture，fall 2011
這種適應市場，將成衣和高級定製的風格完全區分開來的做法被證明了是成功的。Riccardo Tisci在任的2005年至2017年之間，Givenchy從瀕臨破產到營收5.4億美元，品牌的市場總值翻了6倍，直營店鋪也從7間增加到了72間。
Givenchy
Couture，spring 2018
更讓喜愛紀梵希式優雅的人們期待的是，Givenchy的現任CEO正計劃著讓品牌風格「回歸到初創時代的優雅」。新任設計師Clare Waight Kellers在設計加盟後的第一個高級定製系列期間，翻閱了大量紀梵希先生的手稿，在保持個人風格的同時，從面料選擇、剪裁到版型都延續了品牌一貫的線條感和簡單、實用的特點。這種輕鬆實穿主義的優雅，符合了紀梵希先生對優雅的定位：「真正的優雅帶有自然的姿態和簡單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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