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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無知」而可為學

井鼃不可以語于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莊子·秋水》

井鼃(wa蛙類)的世界只限於井,夏蟲的世界只限於夏,之外便是他們的「無知」了。「無知」的存在,在他們的意識中便是不存在,也就是「無」。但在人看來,井鼃與夏蟲的不存在卻存在著,無卻並非是無。人知道,這是因為他們的感知系統受到了局限。

人常以井鼃夏蟲相互譏諷,但人難道不與他們同類?只是人的井大了些夏長了些吧。每一個感知系統都是有局限的,人也不例外,因此,人一樣有自己的「無知」,也有自己意識中的不存在,即無,但同樣只是自我感知中的無。神觀人,或如人觀井鼃夏蟲。由此可以明白,有與無,都是存在相對於感知系統而言的被感知或沒有被感知,即有知與無知。而且,同樣的存在,在不同的感知系統中被感知的也並非一致。這就是前文所說的實在是依賴於感知系統的實在。

人與鬼(完全有可能存在但不被人感知的生靈)的感知系統完全不同,因此,各有不同的世界,互在而不互知,相融而不相害。

我將「無知」歸於道的範疇,是因為「無知」處即根之所在,就如一棵不論大小的樹木,埋在土下的部分是根。

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老子

「無名」,無所顯現,也就是不被感知。

這是從存在與感知兩個方面而言的,就感知系統而言,不被感知也就是「無知」。因此「無名」與「無知」是等價的,萬物根始於「無名」,也就是根始於「無知」。

對於學者(凡求學者之稱)而言,「無知」同樣是為學的寶藏,說「尊重你的無知」,其意義正在於此。

「無知」包含不可知與未知。

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老子

憑藉有而以無為用,即如天地以虛實而成就萬物。

在這裡,如果將「有」與「無」定義為「知「與「無知」,對為學者而言,又將有怎樣的啟示呢?

當然,這樣定義是可以的,因為我們所認為的有無本就是感知的有無。

學的本義是知與悟。

悟也是知,是知的深透,是明理。知則不能等同於悟,知不及理則是淺層的知識,知而及理方才是悟。因此,學可分兩個層次,一是獲取知識,二是明白道理。

學者為學,以「有知」為工具,「無知」則是為學的內容,所謂「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也就是這個意思。以「有知」為犁,以「無知」為田,無中生有,即,自「無知」中獲知。

因此說,為學者首當尊重自己的「無知」,而尊重的含義是意識到自己的「無知」並清楚自己的「無知」。

「無知」在哪?

這樣發問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這裡沒有明確「無知」的含義。「無知」所指,是人無感知的存在,這種存在包含可知而未知與不可知。而既「無知」便搞不清這種存在在那裡,只能說「無知」與「有知」相對,「有知」之外即是「無知」。

人可以藉助「有知」自可知而未知中求知,那麼,自不可知中能求得什麼?

自可知而未知中求知,則進入科學領域;自不可知中求知,則進入哲學領域。

恆無欲也,以觀其眇;恆有欲也,以觀其噭。——老子

這句話玄而又玄,自古以來就沒有人解釋清楚過。

要明白這句話,首先要知道什麼是欲。

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

——《禮·樂記》

比如,你感知春暖而去郊遊。

萬物相感而動,竟是一場色誘,相誘而互動,因誘而動便是性之欲。

而萬物始於「無名」而成於「有名」,「無名」是無現象,「有名」是現象。

「無名」則無感,不色誘,也不被色誘,因此說「恆無欲」。

「有名」則互感,一場色誘中,無時無處不存在欲動,因此說「恆有欲」。

因此,「恆無欲」,說的是不為人感知的,不生不滅的萬物本始狀態;「恆有欲,」則指為人所感知的一切生滅現象。

眇,小目也。小目所見,當是微妙。即「無知」之根始的真妙之理。

噭,呼叫之聲,引申為萬物興作所顯現的欲動情狀,即物理。

哲學關注的是前者,本源性、終極性問題,即妙理,真理。

科學關注的是後者,隱含於現象中的變化之理,即物理。

雖然關注的重點不同,但卻可以相通。哲學家需要通過「有」追溯「無」,也就是通過物理而見妙理。而科學家研究物理至極,所見也是根本妙理。

可知則可探究,從而知其性見其理,但對於不可知卻將如何探究?

當然不可探究。

你唯一可知的是無所顯現,不可知,恆無欲。這在你的意識中是無,是空寂。而這個無,只是你對那種本恆存在的無所感知。要強調的是,那種本恆的存在並不因為你的「無知」而不存在。

能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了,因為無所顯示、不為人知、虛靜無欲,便是道給你的所有啟示,由此你應該明白「無知」處正是道之所在,也就是萬物的根本所在。

道恆無名,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

——老子

這很明確,老子要侯王所守的正是道本恆的「無名」狀態,也就是無所顯現的狀態。「無名,萬物之始也」,守「無名」也就是守根本。

這便是人在「無知」中的領悟。

但「無知」又需要從兩方面理解:一是就感知系統而言的,對某種存在的無所感知,也就是無意識;一是就存在本身而言的,以其無所顯現,也就是「無名」,而使人無所感知。

無知——不知與不曉知,兩方面的含義,在老子思想中都是很重要的。

人說悟道,由於道的不可知,你所能悟到的也只有「無名」或「無知」。

學者關注的是現象,所謂透過現象看本質,實際上看到的只是現變化中的欲動情狀態,即物性,稱為物理。

科學需要實證,而對於「無名」狀態,即無所顯現狀態,也即寂靜無欲狀態,不可知因此無法探索也無法得到實證。因此科學研究的對象實際上是依賴於其感知系統(包括理論模型與技術工具)的實在。霍金走生命的最後也明確了這一點,而且是不被推翻的觀點。真假只是感覺系統下的真假,或者只是看到了一道流星之光划過夜空。

至虛極也,守情表也,萬物旁作,吾以觀其復也。

天物云云,各復歸其根,曰靜。靜,是謂復命。

復命常也,知常明也。

——老子

「情表」,這個詞用的非常微妙。表分內外、有無,將發未發,是個臨界。「情表」,其情生髮處。

科學家與老子觀察現象的方法是一致的——排除個人意識色彩,靜靜地守候在現象的生髮處,觀察各種現象欲動情理。

所不同的是,老子觀復歸之理,科學家觀興作之理。

因此,老子在現象的紛繁中只看到了「歸根」,看到了一個「靜」。而科學家則流於現象的紛繁,因感知系統的缺陷與局限,而陷入眾理糾葛,難以歸真。

科學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同時又陷入到一個更大的迷茫。

因此,科學永遠是一個謎,科學家則是在謎中遊戲的天真的孩童。

為學者日益,聞道者日損。

反也者,道之動也。

——老子

學者與老子都重視自己的「無知」,但為學卻往往之於兩途。

學,悟也。

學者學理,理為物理。

老子悟道,道為根本。

老子悟道而終至「聞道」,明白了「無名」,明白了「靜」,明白了根本。

「無名」與「靜」基本同義,隱去現象即為「無名」,無欲為「靜」,「靜」即歸於根本。

因此,老子觀現象而知反,所謂反,就是與人慾相反,人慾興作,而老子欲靜。反又作返,興作離根,返而復歸於根本。

眾物皆欲興作,而老子如何能異於眾而獨靜呢?

自損其知其欲,損之又損,以「虛其心」,「弱其志」,而終歸於虛靜。

觀看愛因斯坦與老子的頭像,彷彿可見,愛因斯坦的大腦中一片繁雜的算式,而老子的大腦中卻是一片空凈。

學者用「無知」,學而以知,一而二,二而三,三而萬,知人情物理而為用,察辨分別,終陷於是非之中不能自拔,欲滿天下,難以解扣。

老子用「無知」,學而以明。明常知根,棄知識而復歸於「無知」,靜以守根,抱一以為天下範式,與天地同根。

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

——《禮·樂記》

自「無知」而知,一為知,一為明,知為知識,明為知常。

知多欲盛,輕浮而躁;明常歸一,抱根以靜。

讀老子,唯有一個靜字。

只是這個靜字如何可得?

棄知少欲,一而無別。

而棄知則虛,無欲則靜,虛靜抱一,即歸根本。

老子將歸根稱為復命,也就是回到生命的本來。

人因知生欲,因欲成志,而志引氣動,猶如扯弦開弓,氣隨志張,越綳越緊,漸使生氣無繼。而當身疲力竭時,人會以休息來恢復氣力,這其中的道理是什麼?

張而不馳,文武弗能也;馳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孔子

氣張以為,弛則復原,張而不弛,將恐敗壞。

恢復氣力,就如將張開的橡皮筋恢復原態一樣,見其柔靜鬆軟,卻功能如初。

人隨夜靜,少聞無知,息志無欲,休眠以歸原本,神氣漸漸恢復原態。人實際上每天都會隨同天地萬物在夜晚歸根而以復原,因此,人當愛惜自己的夜晚,讓自己如隨夜入靜。

當靜不靜,其身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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