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真，愛之切

最新 03-19

愛情是文學中永恆的主題，詩經也不例外，詩經是中國詩歌的原，從中就有一種貫穿中國愛情詩的獨有的真切與無奈。

《詩經》里的愛情詩，少有孔雀東南飛的心字成灰，也很見西方故事裡的熱烈奔放，他有的是一種中正平和之美，點到為止，如茶一般清淡嫻雅，卻又值得回味。

然而我總覺得少了什麼，他太正，總像是少了一份生命的張力，在那遙遠的中古聲中，像是有什麼阻礙著愛情的爆發，那綿綿不絕的思念，更像是不自覺的流露，很少有露骨的告白，而個體去追逐自我的愛戀，去對抗群體，幾乎無一例外以失敗告終。

就拿《詩經衛風氓》來說，女主角的不幸固然是由於男方的負心，這難道沒有社會的原因嗎？在一個男人被允許擁有三妻四妾的社會裡，誰能保證換一個男人，女子的生活就一定能幸福？（能被《詩經》收錄，說明這絕不是個例。）

個體的悲哀，往往是時代的不幸，周民族處在農耕文明，在艱苦的自然環境中，他們必須以絕對強大的集體代替個人力量，以換取生存空間，個體與群體緊密相連，個性也難以體現了。既然我無權支配自己，我又憑什麼去追求呢？設想在這樣的社會裡，又能擁有什麼樣的愛情呢？由此我想起了倚天屠龍記里的小昭，她身負使命，需要盜取明教神功來使她母親解脫。當她身陷危局時，張無忌救了她，她愛上了他，甘願當他身邊一個丫鬟，可張無忌對她更多的是憐惜，她自己也明白，她還得盜取秘籍去救母親，她只願陪在他身邊，不敢有非分之想，可她還是與他分離了——她不願拿他的秘籍去，去了波斯。他與她在一條船上別離，比泰坦尼克還泰坦尼克。

這種愛很真很美，給人以溫暖，卻又有抑制不住的凄涼，這也許就源自於《詩經》吧！從前讀愛情詩，我很討厭那些「腸子癢」的語句：「怎一個『愁』字了得」「此恨綿綿無絕期」……人生在世，哪有那麼多愁可說？不爽就給我罵出來，有愛就大聲唱出來，可我現在大概明白，那是不能，「欲說還休」的不能；那是悲苦，「一把辛酸淚，滿紙荒唐言」的悲苦。

再回頭看《詩經》，拋開學問的問題不談，單就語言，情感上，它妙不可言，雖然沒有太多奔放的愛戀，卻也絕無頹靡之音：它愛得很接地氣，痛苦與希望，決絕與甜蜜，兼而有之。四言的形式，重章疊唱手法的大量運用，使它有了一種回蕩感，一種回蕩在天地間的莊嚴。即使是不那麼肅穆的戀人之間的山盟海誓，多讀兩遍，就好像真的感覺這一顆顆熾熱而永恆的心，由天地來見證。那種天人合一的美妙，生活在城市的我是不大能感受得到了。

因此，比起其他，我更喜歡《詩經》里的愛情——因為它是現實，貼近了我們的愛情。飛得太高的愛，偉大而不討喜。讀《詩經》也可以使人怦然心動：

這裡有被戀人捉弄的焦急：薆而不見，搔首踟躕

有想念戀人的茶飯不思：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有對新娘子的祝願：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其實我更願意理解為一位男子對曾經的戀人的祝願，這樣民風顯得更開放淳樸，感情也更為真摯）

有妻子對丈夫衝鋒陷陣的驕傲：伯兮朅兮，邦之桀兮

更有戀人的嗔怪：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這一切，都顯得那麼親密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