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瓦解後，群主給她發了一個大紅包
文/劉小念
01
程珊是被閨蜜拉進那個微信群的，群里有二十幾號人，閨蜜說：「這裡卧虎藏龍，群主更是個壕，一到晚上就呼風喚雨，是紅包雨哦。」
那時程珊剛離婚，前夫騙走了她所有的存款，她來不及悲傷，每個月的房貸、車貸像烏雲般壓向她，壓得她喘不過氣。
閨蜜說：「半個月不到，我就在群里搶了好幾百，就跟天上掉的一樣，你也湊湊熱鬧，順便擴大一下自己的交友圈子，別整天擺你那破地攤，有啥出息。」
程珊對這種陌生人之間的交友提不起興趣，她的所有精力都用來賺錢了。
為了多賺一點錢，程珊去批發市場進了一些小飾品，每天下班後就去天橋上擺地攤，一個晚上運氣好能掙兩三百，如果不幸遇到城管，就要提前打烊回家。
就是因為那天提前打烊，程珊趕上了群里的幾場紅包雨，搶了三百多塊。
發紅包的壕，人稱王老闆，別人發紅包都是群友們在一起隨機拼手氣，誰的手氣好誰就接龍，而在這個群里，發紅包的只有他一個人，發了一個又一個，不亦樂乎。
程珊給閨蜜打電話：「這個壕什麼來路？他是不是有病啊？幹嘛要跟錢過不去。」
閨蜜笑著說：「有紅包你就搶，你管他什麼來路，人家是土豪群主，不缺錢，就是要花錢買樂子。」
有錢果然能使鬼推磨，有錢也能讓人忘記憂傷。
自打離婚之後，程珊患上了失眠症，閉上眼就是前夫那張背叛的臉。
這個晚上，程珊在群里鬧騰到凌晨，然後睡了離婚後的第一個好覺。
夢裡，程珊將搶來的紅包，堆滿了房間，而前夫那個渣男，跪在門口像狗一樣向她求饒。
程珊從夢裡笑醒了。
02
程珊覺得，自從進了那個搶紅包的群之後，好事接踵而來。
先是公司突然給她漲了五百塊的工資，接著，每天晚上都能在群里搶到王老闆的大紅包，她想照這個速度，紅包都要趕超她的工資了。
和閨蜜認真地聊起王老闆，閨蜜說他開了一個傢具廠，生意做得還挺大，聽說前妻跟人跑了，無聊的時候就喜歡在群里冒冒泡，最重要的是喜歡發紅包，管他是發泄，還是想找回存在感，總歸人家的紅包是真金白銀。
程珊心想，果然是貧窮限制了想像。
不過，程珊還是挺羨慕王老闆的，如果花錢能讓自己忘記那一場背叛，忘記離婚帶來的創傷，她也願意花錢去試試，可是除了一套還沒有還完房貸的房子，程珊的錢被前夫騙得一乾二淨，所以，她永遠體會不到王老闆那種一擲千金的快感。
03
當王老闆來加程珊的微信時，程珊思量了一番，她假裝沒有看到，而王老闆似乎鍥而不捨，接連又發來幾個驗證請求。
出於禮貌，程珊還是通過了他的驗證。
成為好友後，程珊第一時間點開了他的朋友圈，她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如此任性，如此揮金如土？
除了偶爾的轉發，王老闆的朋友圈更新竟然大多是自己的原創。有時是對世事的一點看法，有時是一些風景照片，更多的是他原創的一些詩詞歌賦。
沒想到，王老闆還是一文藝青年，他寫的詩詞，竟頗有些才情。程珊不由得對他產生了些許好感。
雖然他們互加了好友，但是卻極少聊天，程珊想：「或者我只是他眾多好友里最普通的那個吧。」他們的互動也僅限於點個贊和偶爾的問候。
直到程珊和前夫結婚記念日那天，程珊觸景生情，一個人在家喝了一瓶紅酒，醉意朦朧的她發了一條朋友圈：「過去不回頭，未來不將就！餘生的路一個人走。」配圖是她笑中帶淚的照片。
第一個問候她的，竟然是王老闆，他說：「不想問你的過去，只想祝福你的未來。寂寞的時候，記得還有我這樣一個朋友。」
接著，是他發來的99.99的紅包，紅包備註：陪你到永久。
起初，程珊覺得王老闆可能就是這麼義氣的人，看到她心情不好，特意來安慰他。但是後來，王老闆每天都要給她發紅包，66元，88元，必不可少的是每天一個99.99元。
前前後後一個多月過去了，紅包沒有停，卻越來越大。對於這樣的意外之財，程珊心虛了，於是打電話給閨蜜求救，閨蜜說：「收啊，必須收！不收你就是傻子，人家不缺錢。」
程珊說：「有錢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閨蜜白了她一眼，說：「對有錢人來說，這就是毛毛雨。」
閨蜜告訴程珊，她和王老闆有過一面之緣。
那次，是王老闆組織群友們去泡溫泉，一行二十幾號人的吃住他全包，臨走還給每人發了一把紅木板凳當紀念品，是他工廠自己出品的。
閨蜜笑著打趣：「誰說陌生人之間沒有高尚的革命友誼，我就覺得這個人很可愛，骨子裡透著一股紅色的浪漫。」
程珊突然有點同情起王老闆，這個給陌生網友撒錢的老男人，在現實生活中該是多麼孤獨啊。
04
王老闆又組織了群友的第二次聚會，這次是去他的新工廠參觀。
王老闆在群里號召大家，說新工廠在郊區，佔地面積挺大，他在旁邊建了一個農莊，請人種了菜，養了魚，餵了雞，歡迎群友們來參觀視察，周末他會派車來接大家。
王老闆的建議得到了群友們的強烈響應。
即便是坐上了王老闆派來的大巴車，程珊仍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群友們在一起吱吱喳喳的鬧騰，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更像是去春遊。
說起王老闆，大家紛紛豎起大拇指，你一言我一語，程珊的腦海里就有了一個輪廓，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沒聽他提起過親人，也沒有子女，前妻跟最好的兄弟跑了。
一個群友說：「王老闆其實蠻可憐的，他除了有錢，一無所有！」
群友們哈哈大笑說：「他還有我們啊。」
那天，王老闆親自在工廠門口迎接大家的到來。
他的樣子很普通，五官倒還有型，微胖發福的身材，穿藍色的T恤，和一條洗的泛白的牛仔褲，笑起來憨憨的。
程珊真看不出，他是身價千萬的老闆。
05
那天聚會後，王老闆似乎認定了和程珊有緣。
王老闆先是在群里接二連三地發紅包，還指名道姓是發給程小姐，群友們跟著瞎起鬨，各種玫瑰花，飛吻的表情刷了屏，紅包一發出來就秒光。
而後，王老闆給她發來私聊消息：「什麼時間有空，我請你吃飯。」
程珊懷疑王老闆約飯的目的不純。
說實話，程珊覺得王老闆既豪氣，又有點神秘莫測，可是，一個被婚姻傷到體無完膚的男人難道還會相信真愛？還會付出真情嗎，？他顯然就是玩玩。
作為一個離婚的女人，程珊省去了中間周旋的環節，單刀直入地問他：「怎麼？對我有想法？」
王老闆發了一個笑臉過來，他說：「同為天涯淪落人，就是覺得有緣！」
程珊想，興許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和王老闆熟了後，程珊發現，其實他這樣的男人挺適合當老公，會掙錢，又樸實，還透著一絲率真，唯一的缺點是太不把錢當回事了。
有天晚上，程珊閑得無聊，把王老闆發在群里和發給自己的紅包記錄都調了出來，再用計算器一加，竟然有六萬多塊，這可是一個工薪家庭，一年的收入。
吃飯的時候，程珊忍不住問他：「發了那麼多紅包，你一點都不心疼？」
王老闆說：「錢這東西，多了就是一個數子而已，大家開心就好。」
說完這些，王老闆又頗為傷感：「如果能用這些錢買回曾經的快樂，我覺得一點也不虧。」
王老闆第一次主動在程珊面前說起了自己的上一段婚姻。
程珊這才知道，王老闆的前妻是他的高中同學，倆人一起創業，早些年忙於生意，前妻流掉了一個孩子，後來就再也沒有懷上了。再後來，前妻懷孕了，孩子卻是別人的。
王老闆前妻的情人是他的發小，也是他最信任的合作夥伴，可他們卻在他的眼皮底下暗度陳倉。
王老闆說：「這世上沒有什麼救世主，誰都救不了我們，只有我們自己能救自己。」
這句話，生生地逼出了程珊的眼淚。
那天，兩個人都喝多了，或許是為了報復彼此的前妻和前夫，他們去了酒店。
事後，程珊就有點兒把王老闆當成自己的男人了，她讓他不要再在群里發紅包了，說傻不傻啊。
王老闆笑著說：「以後我的紅包就發給你一個人！ 」
程珊跟著調侃了一句：「救濟勞苦大眾是應該的。」
06
這以後，王老闆果真不在群里發紅包了。
閨蜜和程珊抱怨，說，這個人怎麼回事啊，吃藥了？破產了？還是腦子開竅了，讓我失去了一份穩定收入。
程珊沒敢告訴閨蜜自己和王老闆的牽絆，她離婚還不到半年，就投入到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閨蜜會怎麼看她，虧了自己還口口聲聲地說，看清了男人們的嘴臉。
更要命的是，因為自己的介入，斷了她的財路。
程珊也說不上自己和王老闆是個什麼關係，雖然滾到了一起，但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女朋友，倒是王老闆定義了他們的關係：抱團取暖。
是啊，他們都是離婚男女，又都是受傷的那一方，當沒有人救他們的時候，他們只能自救，只能抱團取暖。
程珊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有了王老闆，她才走出了離婚後的低潮，不管是感情上的，還是經濟上的。
王老闆生意上的事情很多，兩人一個星期見面一次，有時候去吃飯，有時候也會去看電影，更多的時候，是去酒店直奔主題。
事後，王老闆總會給程珊發紅包，或是888元，又或是999元，一開始程珊不肯收，她這個樣子和小姐又有什麼區別。
後來，程珊說服自己，這種事情是你情我願，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應該吃虧。
這麼一想，程珊就收的理所當然了，她甚至開始主動找王老闆要紅包。
王老闆不但出手大方，還特別有心，他會記住每一個特別的日子，比如給她發520元紅包的時候，是5月20日，又比如早上起床，7點20分，就給她轉賬720元，說，親愛的，我起床了，很想你。
當他們認識第119天的時候，王老闆給她發了119元，程珊在電話里貪心地說，我們要是認識第999999天就好了。
有一次，兩個人相約去看電影，看的是一部剛剛獲獎的影片，當電影中那個飽受婚姻傷害的女人說，丈夫沉默的像一座墳墓，放個屁就是最大的動靜。
程珊看了看身邊的王老闆，他竟然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
程珊想，或者這就是他們倆最好的關係！
07
打破這種和諧關係的人是王老闆。
在一起三個月後，王老闆竟然找程珊借錢，數目不多，3萬而已，比起王老闆前前後後發給她的紅包，程珊覺得這點錢實在微不足道，而何況當時王老闆人在外地，打電話給她時，急切地需要這筆錢。
程珊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把錢給轉了過去。
是無意中聽閨蜜說起，王老闆找群里的每一個人都借了錢，閨蜜有些憤憤地說：「他就是一個江湖老騙子，找我們每個人都借了錢，還承諾雙倍奉還！」
聽說程珊借了3萬塊給他，閨蜜數落了她一整晚，說：「你腦子進水了？還是短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損失大了。」
程珊張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原來在大家眼裡，並沒有把他當真朋友，有錢他是王老闆，沒錢他是王八蛋。
那天晚上，程珊給王老闆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也許正如閨蜜所說，王老闆就是一個江湖騙子，他的工廠要破產了，他先前給群里每個人發紅包都是別有用心的，他用自己的豪氣挖了一個大坑，等著大家往裡面跳。
閨蜜也借了1萬塊給王老闆，群里最多的人給他轉了3萬塊，算起來，這個二十多人的群，王老闆借了20多萬，而他發在群里的紅包10萬塊都不到，這筆買賣不用掰手指頭，都是王老闆賺大了。
程珊沒有告訴閨蜜，王老闆前前後後給她發了16萬的紅包，當然她更沒有告訴閨蜜，她和王老闆的那些前塵網事。
都是成年人，感情上的這種事談不上誰騙了誰，更何況，他們的關係起於金錢，也止於金錢，和當初她的態度一樣，是你情我願的。
王老闆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或者說要和她結婚之類的話，倆人在一起，談得最多的是彼此的前任。
程珊點開王老闆的微信頭像，對他屏蔽了自己的朋友圈，然後又點了一下自己的設置，同樣關閉了他的朋友圈。
她想，和王老闆就此相忘於江湖吧。
08
程珊沒有想到王老闆會再次打電話找她借錢，這次數目有些大，他說工廠出了一點事，手頭上的錢不夠，希望程珊能借他20萬周轉。
程珊想都沒有想拒絕了，她說：「我不像你一樣做那麼大的生意，我只是個工薪族，哪有這麼多錢。」
王老闆又說：「幫幫我，我籌了一圈都籌不到，只有你能幫我了，我前前後後給你發了那麼多紅包，算我求你了，好嗎？等我度過了難關，一定加倍奉還。」
程珊心裡一沉，男人的嘴臉果然是一樣，換著花樣來算計你，他們給你花的每一分錢，都計在心頭。
程珊的前夫拿走了她所有的存款去創業，要錢的時候，他說這筆錢，一年內會雙倍奉還，還承諾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
當時，程珊真的相信了。
後來呢？
後來，前夫拿著這筆錢去養了別的女人。
如今的王老闆和前夫又有什麼區別？難道，先前那些紅包是他撒下的誘餌，現在想加倍要回去？
這一次，程珊無論如何都不會再上當了。
程珊迅速掛斷了王老闆的電話，然後關機，不給他央求的機會。
程珊以為王老闆隔天會繼續打電話糾纏，可這以後，他像空氣般，消失了，再也沒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現過。
程珊從那個搶紅包的群里退了出來。
也是，沒了發紅包的土豪群主，這個群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
09
程珊再次聽到王老闆的消息是半年後。
有一次，和閨蜜說起了王老闆，閨蜜驚訝地說，你不知道嗎？王老闆跳樓自殺了，還欠我1萬塊錢沒還呢。
程珊這才知道，王老闆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他臨死之前把工廠廉價賣掉，給員工發了最後一筆工資，至於他借的那些外債，有心無力，是無論如何也還不上了。
王老闆找程珊借錢的時候，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邊緣，他以為程珊不會拒絕，可他沒有想到，程珊不但掛了他的電話，連他的微信也拉黑了，他發的消息，她根本就收不到，包括最後三個字：我愛你。
程珊顫抖著把王老闆從黑名單里拖出來，然後點開他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停留在半年前，最後一條消息寫道：
「無論我們最後生疏成什麼樣子，但請記得，曾經對你的好都是真的！」
那一刻，程珊哭了，哭到不能自己。
程珊想起第一次見王老闆的情景，王老闆說他單名一個鈞字，他說：「別人喊我土豪，喊我王老闆就算了，你還是叫我鈞哥吧，顯得不那麼生疏。」
是啊，他們的關係一直都太生疏了，以至於當他把她當成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時，她沒有給他一絲絲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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