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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車禍癱瘓兒子把我接家照顧,我誇他孝順卻不知是噩夢的開始

我車禍癱瘓兒子把我接家照顧,我誇他孝順卻不知是噩夢的開始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胳肢窩的窩| 禁止轉載

我曾經做過幾年電視台的編導,這個世界的光怪陸離在攝像機鏡頭前顯露無疑,但事實上,觀眾所能看到的還是少數,而在鏡頭背後,多的是那些讓人唏噓的故事。

接下來,我就要講一個我從業以來遇到過的最讓人心底發寒的事情。

1

那是在我參加工作的第四年,台里剛剛跟省慈善總會簽下了一筆大合作。由慈善總會出錢,我們負責拍攝,開闢了一檔專門進行愛心救助的公益慈善欄目。我是這個欄目的責任編輯,同時也負責新聞地采寫。

熟悉電視台運作的朋友們都知道,這樣的合作項目,選題都不用我們自己去找,各地的慈善總會都會逐級申報上來。再不濟,還有層出不窮的義工組織,他們手上有非常多的需要救助的對象。加上一些街道、居委會申報上來的困難戶,光是篩選可供拍攝的名單,就花費了我不少精力——當時我還要兼顧另一個欄目的拍攝,總有一種焦頭爛額的窒息感。

楊平輝是我們走訪的第七戶人家,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他是節目開播以來,第一個在救助金批下來之後卻沒有進行簽收的救助對象。

那是跟現在一樣的季節,驚蟄過去不久,氣溫開始回暖,走在街上已經有春風拂面的舒適感,坐在辦公室里卻還能覺出一些寒意。

剛剛在一個相對偏遠的社區拍完一條新聞,離開的時候被主任拉住,問到是否還在做那個公益慈善欄目,我點頭,等著主任把話說完。

主任說:「我們社區有一個困難戶,好多年了,不知道能不能上你們那個欄目。」

他說得吞吞吐吐,又面露難色,我猜到其中應該是有什麼隱情。

「他們家的情況比較複雜,當家的幾年前出了車禍,後來就一直癱瘓在那裡。」主任說到這兒頓了頓,似是感慨,吸了口煙又接著說道,「他老婆沒有工作,兒子倒是今年剛畢業,已經參加工作了,但聽說每個月工資也不多,家裡還欠了一屁股債也還不出。」

我一邊聽一邊點頭,這樣的情況是符合我們的救助條件的,主任欲言又止的樣子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

我問:「我們單筆的救助上限是三萬,像他這樣的情況,即使批不出三萬,一萬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主任聽到這話,臉色稍稍緩了下來,但表情還有些尷尬,眼睛看看我又轉向別處,像是在組織語言。

過了一會兒,他繼續說道:「能批下來當然最好了,他們家這個情況,我們社區也很頭疼。」

「哦?」我終於忍不住好奇。

「老楊他媳婦有過黑檔案,就那個,被抓過。她有精神病,發病的時候三個大男人都拉不住。」

2

在接下來跟主任的交談中,我知道了這戶人家更多的信息。

楊平輝是這一家的男主人,原本在一家機械廠里做焊接工。早些年廠里經濟效益還不錯,他又是做了十多年的老師傅,工資待遇都還算可以。三十多歲的時候經人介紹討了個媳婦兒,結婚第二年就生了個兒子,取名叫楊齊。

日子雖然平淡,但平頭老百姓,圖得也不過就是個安穩。楊平輝正自我滿足呢,生活就給了他狠狠一擊。

生完兒子後兩年,媳婦兒陳葉突然瘋了。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楊平輝還在上班,家裡就他六十多歲的母親在幫著照顧小孩。陳葉就這麼毫無預兆地眼睛一瞪,跑廚房間拿起菜刀就往門框上砍,嘴裡還嚷嚷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婆婆嚇壞了,抱起楊齊就往屋外跑,陳葉還擱後頭追呢,刀子就握在手裡。一直追了有個一公里,老太太帶個孩子,怎麼可能跑得過,差一點就被趕上了。

幸虧當時有人聽見了老太太喊救命,探出頭來一看也都嚇了一跳。四五個男人一擁而上,其中兩個人拿了兩根扁擔棍兒,跟打柴火似的往她身前夠,把刀打到地上了,這才把人給制服了。

楊平輝接到消息趕回家的時候,陳葉已經平靜下來了,就一臉不安地坐在那裡。周圍還圍著看熱鬧的人,老太太抱著孩子離得有些遠,臉黑得不行。

陳葉就眼巴巴看看孩子,再看看自己的手。虎口的位置還有一道血口子,是剛剛發病的時候不小心划到的,血還沒幹,張牙咧嘴的,慘兮兮的。

楊平輝把媳婦兒送到醫院,醫生檢查說身體沒什麼問題,真要檢查,要去精神科。那個年代,精神方面的疾病還沒有受到重視,大家覺得這病邪乎,卻也不真的把它當一回事,很多落後的地方都是在發病的時候把人一捆了事。

楊平輝好歹讀過幾年書,又在正兒八經的廠里工作,知道這事可大可小,就真的帶陳葉去做了檢查。

檢查結果顯示,陳葉確實有精神方面的問題,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叫做間歇性精神障礙。發病的時候會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癲狂行為,有可能會傷害自己和傷害別人。

陳葉一聽臉都白了,楊平輝心裡也發怵,好好的怎麼會沾上這個毛病。醫生也說不上來,只說這個病有可能會遺傳,這下子夫妻倆都急了,陳葉當場就哭了起來。

醫生怕她情緒一激動又要發病,趕緊勸住,只說萬事都沒有絕對,等孩子大了再做檢查才能知道。

這之後,楊平輝一家的日子就過得很緊張了,總擔心陳葉什麼時候會再發病,擔心孩子有沒有遺傳上,連同周圍人看他們的怪異眼神,楊平輝都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

陳葉就更不用說了,辭了原本紡織廠的工作,安心在家裡帶起了孩子。她不知道自己發病時的樣子,但從旁邊人指指點點的舉動里,她也猜到了自己當時的樣子必然是極難看的。連之前關係還算不錯的婆婆每見她一次都會抖上一抖,背轉過身的時候還能聽見她在那裡念著南無阿彌陀佛。

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陳葉還是發病了,起初是半年發作一次,後來是三個月一次,再後來,發作得越來越頻繁。終於在一次發病時,她一棍子打在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身上,後者在醫院裡躺了半個月,最後還是因為年紀的緣故,加上受到了驚嚇,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家屬哪裡肯放過她,雖然最後判下來屬於過失殺人,但陳葉還是在精神病醫院裡關了很長一段時間。

出院的時候,陳葉已經基本痊癒了。楊平輝很高興,他們夫妻倆是有感情的,當初為了籌給老人家屬的賠償金,他把唯一的一套房子都賣了,還欠了不少的債。現在陳葉出來了,他相信他們夫妻倆努努力,還是有機會把債還清,再賺一套房子回來的。

可是沒想到,老天爺又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十年前的一天夜裡,楊平輝在去上晚班的路上,被一輛報廢小汽車撞倒,車輪從他身上碾過,他當場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之後,楊平輝發現,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脊柱以下的部分已經成為了擺設。他的腦殼被打開過,醫生取出了部分壞死的神經,車禍後的他,成了腦癱,智力退回到幼兒時期,口不能言,不良於行,形同廢人。

3

我聽得很認真,但我發現,在主任的敘述中,有一個名字被提及的次數實在是太少了。

「他們家那個孩子呢?」我忍不住問,「叫楊齊的那個。」

「老楊車禍那會兒他剛念高一,老楊出事以後好像是他二伯把人接走了,幫著養到考大學。」

「考上了嗎?」我接著問。

「考是考上了,就是沒考好,就考了個三本。也難怪,家裡那種情況,哪還有心思學習啊,能考上就已經不錯了。」主任像是很替他惋惜。從他的敘述中,楊齊是個話不多看上去有些沉默的男生,知道家裡的狀況,也從來不伸手問家裡要錢。

每次寒暑假從叔伯家回來,還會幫他媽一塊兒做做家務。那會兒不興什麼暑期工、寒假工,他就自己跑到離家五六公里以外的工地上,拿別人的身份證去登記打工,賺一個學期的生活費。

「很少見到這樣懂事的孩子了。」主任感嘆道。

我問:「那他的精神狀態呢?」

主任微微愣了愣,反應過來,搖搖頭,「跟他那個媽不一樣,去醫院裡查沒查過我不知道,反正見著都挺正常的。你說哪兒那麼大概率啊!聽說陳葉家裡人也都沒這毛病,也只能說是陳葉自己命不好吧。」

說到這裡,那個從頭到尾都一臉苦大仇深樣的主任終於笑了笑,「這也算是老楊家最走運的一件事了,至少兒子啥毛病沒有,健健康康的,也長那麼大了。你是不知道,我每次上他們家去看他,見他那副樣子啊……」

他說不下去了,我見他眼眶都有些泛紅,一時感覺有些尷尬。好在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從桌上抽了張紙,又對著手機寫了一串數字。

「如果你覺得他們家那個背景不礙事,那就麻煩你們幫忙報道一下,他們家是真的可憐。我聽說陳葉都跑去賣了兩次血了……」

我見他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情緒又要上來了,趕緊接過那張紙條,應了下來。

主任挺開心,走的時候一直把我送到了小區門口,還承諾三天內就能對接好拍攝事宜。

那之後的三天,我一直在等主任的電話。直到第三天下午,電話才終於響起,打來電話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她在電話里的聲音戰戰兢兢,自報家門是陳阿姨。

我絞盡腦汁都沒想起來這是哪個陳阿姨,又聽她報了主任的名字,這才反應過來電話那頭的這個女人正是陳葉。

「你們大概能批下來多少錢?」她的聲音依然很輕,問的問題倒是開門見山。

我也直接實話實說,「兩到三萬。」

她在電話那頭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大概是在計算這筆金額能派什麼用場,一時間沒有說話。

我在此期間找回了交談的主動權,「陳阿姨,主任也應該跟您說清楚了,我們幫您去向慈善總會申請救助款之前,是需要完成一個拍攝的。也很簡單,就是到您家裡去了解下大致的情況,進行一個簡短的採訪,您看方便嗎?」

「要採訪啊……」陳葉一下子有些猶豫,「能不能不拍啊?」

我在電話這頭皺了皺眉,「不好意思,我們的工作流程是這樣的,慈善總會那邊也有宣傳要求。」

她又思考了好一會兒,這才約定了拍攝日期。

可到了那天,當我們一行三人驅車半個多小時,將整套拍攝設備扛到楊平輝家門口時,卻意外地吃了一個閉門羹。

4

陳葉就站在樓梯口,穿著一件莓紅色的外套,款式很舊,邊角上都磨起了邊。她看起來很緊張,兩隻手扣在一起,就放在腹部那個位置,手指與手指之間無意識地摩挲著。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比我想像中得還要老上許多。資料里顯示,她今年還不到五十五歲,但看她深邃的法令紋和毫無光澤的臉上肉眼可見的細紋,以及耷拉下來的下眼皮,說她六十都有人信。

見到我們一行人,她有一個明顯閃避的眼神。我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這趟十有八九是空跑了。

果然,陳葉看著我,聲音壓得很低,「那個……採訪我不做了……剛剛我兒子罵我了。他不想要做這個採訪。」

我眯了眯眼睛,「為什麼?」

她有些尷尬,朝身後自家那扇門看了一眼,神情蕭索,「我兒子還沒娶媳婦呢。」

這是什麼借口?

「這跟先拿錢治病有衝突嗎?」

我的聲音拔高了一點,我是真的有些生氣了。陳葉大概是看出了我情緒上的變化,本來就不高的身量又縮了縮,整個人都籠在我的陰影里。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又問了一遍她之前在電話里已經問過的問題。

「你們這樣拍了之後,能批下來多少錢啊?」

「上次跟你說了,兩到三萬。」

對於這個數額,她明顯還是心動的,「那你看,能不能只拍孩子他爸啊,不做採訪?」

我的態度也很堅決,「這個不行,這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是慈善總會定的規矩,您自己想好。」

「主要是我家孩子……」

她還是那副唯唯諾諾的表情,提起孩子的時候,肩膀還往後縮了縮,這跟我想像中的陳葉多少還是有些距離。

雙方又僵持了一會兒,我有些待不住了,也不知道哪裡衝上來一股氣,一把就推開了陳葉掩在身後的門。

那扇門原本就沒關嚴實,一推就被我推開了。一個年輕小伙循聲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到我的時候,兩個人都稍稍有些錯愕。

我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就是這家的兒子楊齊。

他比我想像中要清秀許多,臉上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的身材屬於偏瘦的那種,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在家裡也穿戴得很整齊,黑色高領毛衣顯得人很精神。

他瞟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的身後。當下,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我不會看錯,那稍縱即逝的一瞥里,他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透露著厭惡,即使下一秒,他的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

「媽。」他開口喚我身後的女人。

陳葉搶上幾步,她已經站在了楊齊的對面,伸手去夠兒子的手腕。

「你回屋去吧,這裡媽會處理的。」她對兒子說完,又轉頭看我,「你們還是回去吧,這錢我們不要了。」

我還沒開口呢,楊齊倒先說話了。

「媽,人都來了,還是請人先在屋裡坐下吧。」

他是看著我說的。我自然從善如流,笑著道了謝,毫不客氣地坐到了客廳沙發上。

這是一個一室兩廳的套房,裝修得很簡單,室內幾乎沒有什麼擺設,傢具也都是二三十年前的款式,一眼掃過去,沒什麼值錢的家當。

大概是看出我在打量,楊齊從旁插了一嘴,「是我奶奶的房子,東西還都是那會兒留下來的,簡陋了點。」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廚房端出來三杯咖啡。

「不好意思,家裡只有咖啡。剛泡好的,邊喝邊聊吧。」

我接過盛咖啡的杯子,是老式的那種搪瓷茶杯,上面還有「XX廠XX年慶」的字樣。杯身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銹斑,看上去也很有年代感。

道過謝,我決定開門見山。

「你媽媽應該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們想報道下你們家的情況,多少也能幫襯一點家裡。其實你也不用有負擔,像你們家這樣的情況,類似的我們也做過好幾期,反響也都不錯,到最後的捐助金額也都還可以。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出鏡,我可以保證在節目里不出現你的人像,讓你媽媽接受我們的採訪就好。」

我一口氣說了很多,從頭到尾,楊齊都只是坐在一旁安靜聽著,連眉毛都沒有向上挑一下,陳葉也是。因為家裡的沙發被我跟同事坐了,她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了邊上,一會兒看看兒子,一會兒看看我,眼神時而混沌,時而清明。

楊齊還是沒有說話,我有些泄氣,「如果你們真的有顧慮,那我也不勉強,畢竟主動權還是掌握在你們自己手裡。」

「好。」他突然抬起眼睛看我。

他說:「那就拍吧。」

5

開拍的第一件事還是先找楊平輝。

我熟門熟路地走到了最裡間的卧室,楊平輝果然躺在那裡。這裡要說明一下,之所以我能如此篤定楊平輝在那裡,家裡有過久病在床的病人的朋友一定都知道,那種瀰漫在空氣中的發霉的味道是揮散不去的。

尤其是病人周身,那股嗆鼻的氣味更是濃重,酸臭的,肉類腐蝕的氣息,即使屋內沖泡有多麼香醇的咖啡香,都蓋不住那股子惡臭。

楊平輝就躺在那裡,身上蓋著一床棉被,只露出一顆癟瘦的腦袋——兩側太陽穴的位置都向下凹著,陷得很深,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變形的葫蘆瓢子。他的臉上皺紋橫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很久沒有曬到太陽的緣故,他的臉上泛著青紫色,看上去有些瘮人。

但最恐怖的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直大睜著,雖然視線沒有焦點,但還是會隨著周圍的響動小幅度地顫動。

我俯身向下,試圖跟楊平輝進行交流,但他即使偶爾把目光對在我的臉上,也都很快移開了。無論我怎麼向他描述當下的狀況,他都不做任何反應。

直到我身後的陳葉和楊齊進了屋,情況有了轉變。

楊平輝渙散的瞳孔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焦點,臉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遽扭曲著,像是有看不見的外力在用力擠壓著他的臉。他的嘴都歪到了一處,發出「沙沙」「沙沙」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我感覺整張床都在顫抖,那是楊平輝用渾身力氣在拚命砸床的結果。

我被楊平輝的舉動嚇了一跳,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再看楊齊,目光也從床上父親處落回到我身上,他的神情與之前無異,望向我的眼神里似乎還有些寬慰。

倒是陳葉已經退到了門邊,兩隻手還是在跟前無意識地絞著,都快把十根手指頭絞斷了。我的眼神一對上她,她就慌慌張張地挪開了視線。

楊齊踱到楊平輝的床邊,伏下身幫他掖了掖被子,又將他露在外面的那隻手重新放回到被子里,像哄孩子一樣哄著自己的父親。

「你乖,乖一點才不會疼。」

他說得很慢,像是在確保每個字都能被楊平輝聽到,一連說了好幾遍。他的臉上帶著笑,手就放在楊平輝的腦殼正中,那裡還有一條肉眼可見的淡粉色傷疤,是當初動手術時留下的。

現在,楊齊撫摸著這條傷疤。他的動作輕柔,手指插進他父親的頭髮里,像水蛇一般遊走。他的指甲蓋修剪得非常乾淨,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關注到這些,只能強忍著喉嚨口不知為何泛起的生理性噁心,將腦海中有關於指甲蓋摩挲黑板的恐怖聯想揮去。

楊平輝依然表情猙獰,他的眼睛向外暴凸著,像是下一秒就要從眼眶裡彈射出來。楊齊越是湊近他說話,他面上的神色越是讓人恐懼,我幾乎懷疑是楊平輝的癲癇在此刻發作了。

楊齊抬起身,沖我抱歉地笑笑。他把我們重新請回到了客廳,陳葉已經坐回到了那張小凳子上,背向下彎著,腦袋都快挨著自己的膝蓋了。

氣氛一時有些滯澀,我想了想,開口說道:「你父親似乎很害怕陌生人。」

這是我的託詞,在場的人都清楚,楊平輝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情緒波動,絕不是因為我們幾個生面孔。楊齊也清楚這一點,他微微一沉吟,望向我的目光里依然帶著幾分笑意,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讓你們看笑話了。」他看了一眼陳葉,後者接收到他的目光,整個人又往下佝僂了幾分。

楊齊收回目光,嘆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一個決定,重新說道:「我爸有時候見到我媽就會這樣。

「他是怕我媽會殺了他。」

6

「有幾次,我媽發病的時候,差點把我爸弄死。家裡的菜刀都不敢放在外面,但我媽還會用枕頭、繩子……」

說到這裡,他似乎是陷入了回憶,又像是在斟酌語言,表情似是痛苦,說不下去了。

我介面道:「我以為阿姨的病一早就好了。」

一旁的陳葉聽我這麼說,一下子哭了出來,「我也以為我已經治好了,可是前段時間,齊齊看到我……」她捂著臉,哭得很傷心,眼淚就從指縫裡一個勁兒地往外冒。楊齊走過去蹲在她身邊,摟著她的肩輕輕地拍撫著,似是安慰。

我問:「現在還有在吃藥嗎?」

陳葉說:「在吃的,一直沒停的。我不識字,都是讓齊齊幫我把每天要吃的劑量分好,哪裡敢落下啊。」

聽了這話,我一時語塞。在我的印象里,精神類疾病是可以用藥物控制的,尤其像陳葉這樣進行過深度精神治療的病患。按理來說,能夠從精神病院出院,應該是治療取得了不錯的療效,如果堅持吃藥,沒道理會出現這樣的病情反覆。

我胡亂想著,思緒就有些放空。轉念一想,這樣的日子過下去,怕是不瘋也得瘋了吧。

如此說來,那個叫楊齊的男孩子到現在還能保持這樣理智的精神狀態,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陳葉還在哭著,楊齊鬆開她的肩膀,去廚房間又端出了一杯熱咖啡。他把杯子放在陳葉的手掌間,熱氣向上蒸騰,她的眼淚向下墜落,那個瘦弱又敏感的女人,半偎在兒子的肩頭,那一口下去,也不知她嘗到的是苦澀還是甘甜。

但就是這樣,到最後,我們還是完成了拍攝。

走的時候,楊齊把我們送到樓下。我表示等錢一批下來,就會第一時間給他們送過來。

楊齊聽了笑了笑,眉頭微微向上挑了挑,「無所謂。」

我啞然,分不清他話中的含義。他自覺失言,有些抱歉地沖我笑笑,目送我們上車後,轉身離開了。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再說一句話。

回去的路上,同事還在感嘆這一家人的遭遇。說到陳葉,同事說,那個女人也挺可憐的,吃這麼多葯還治不好,看來精神病真的沒藥醫啊。

另一個同事也說,是啊,我剛剛看了,整整一柜子的葯,一小袋一小袋分開裝著,他兒子也算用心了,可惜做娘的生了這病……

我坐在后座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卻又說不上來,隨之而來的煩躁感讓我索性戴上耳機閉目養神。

關我什麼事呢?片子都做完了。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7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想,如果當時我能多留一個心眼,往深處再想一想,事情的發展會不會有所不同。

但事實上,命運加註在這一家人身上的玩笑本就不由我左右。

那是在採訪完後的第三周。救助款的審批向來都有些拖沓,我手頭又有其他的事情在忙,整整三周都沒有聯繫過這一家人。

我在開頭的時候曾經說過,當時我除了做這檔愛心公益節目外,還有另外一檔節目,專門記錄發生在醫院急診室里的故事。必要的時候,我還會跟隨120急救車出車完成任務,我跟陳葉的第二次碰面就發生在這種情形之下。

急救車拐進楊齊家小區的時候,我的心臟莫名地跳得很快。不出所料,車子果然停在了楊齊家樓下,那裡已經停著兩輛警車,周圍還圍了一些群眾,嘰嘰喳喳的,沖著一個方向指指點點。

「作孽啊。」

「當初就不該娶那個瘋女人。」

「老楊命可真慘。」

……

這些聲音毫不費力地就跑進了我的耳朵里,我一邊示意攝像跟上,一邊跟著隨車醫生蹭蹭蹭就往樓上跑。

剛一衝到楊齊家門口,就有穿制服的警察把我攔了下來。對方表情嚴肅,二話不說就把我往樓下轟。

溝通無果,我只能回到了車裡,這不妨礙我了解在那個房間里發生的一切——架在醫護人員身上的GoPro已經拍下了一切。

我抖著手劃開手機這頭的遙控畫面,三魂去了兩魂。(原題:《完美謀殺》,作者:肢窩的窩。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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