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速寫：一棵樹

中午，挖沙結束，我順著河灣走下來，在那面斷崖附近停下腳步。三伏天河灣的中午，比夜裡還要寂靜，村裡的人都睡了，鳥不敢在熱空氣中飛，火辣的陽光重得像石頭，都沉積到溝底來了。但是，在這樣的大中午，我卻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立——我是想弄清楚一棵樹，準確地說它不是一棵樹，而是來自山體深處的樹根，在斷崖璧上裸露出來，像魚出水透氣那樣鑽出山體，但此後沒有回到山體中繼續暢遊，而是長出了短促茂密的枝葉，變成了一棵向上生長的樹。

我看到附近並沒有樹，這樹根顯然來自遠處，很可能穿透了整個山體來到這裡。

在我們這裡，路是用來行走的，如果一個人好端端地站在路上，特別是這樣大中午站在河灣大路上一動不動，會顯得非常怪異，如果路過的人猛然看到這種景象，很可能會被嚇到，這或許比深夜遊盪的人更加駭人。但是，為了看那棵由樹根變成的樹，並追溯樹根的來源，我不惜嚇到別人，大中午的，久久站立。

這條河灣，我不知走過幾千幾萬趟，但站著不走，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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