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宏斌轉型未果，賈躍亭造車有道

自上月10號寫下《梳理》一文後，關於樂視發生的大事有：

1. 賈躍亭在美國召開FF全球供應商大會，來自新能源電動車相關配套產業的全球頂級供應商200多人參加會議，賈在會上親口宣布法拉第未來已經獲得來自香港的一筆15億美金的投資，並承諾2018年底啟動量產，2019年開始逐步上市。

2. 位於廣州南沙的一塊工業用地被各路消息人士探密，認為這很可能是FF 在國內建廠所用地，因為其征地招商的要求以及申請企業法人等相關信息與法拉第未來重合度較高。由於這一地塊與大地產商恆大關聯密切，因此恆大被傳是賈躍亭FF91項目的背後實際投資人。

3. 法拉第未來確實表現出滿血復活的態勢，各種測試，以及完成內飾，運送樣車回國，很可能參加四月底五月初的北京車展等等。

4.對賈躍亭的輿論有轉變跡象。

5. 賈躍亭質押股份低於平倉線但卻未實施轉讓。

6. 孫宏斌辭職樂視網董事長。

樂視網股價在以上消息與傳聞的喧囂間震蕩沉浮。

第一部分：孫董事長時代----轉型未果

孫宏斌離任是好是壞？我想只有一個評判標準，那就是看樂視業務和團隊在其擔任董事長期間的表現 ；很明顯，這一時段，樂視業務停滯，未來不明，核心團隊離散，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雖然情況複雜，但很多時候穿透迷霧看本質，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來評價是非的話，只能拿一個最核心的標準來度量，如此看來，這個有名無實的董事長不做是好事！

不過一碼歸一碼，不做董事長，投資人是已經坐實了的，融創投了樂視，也出資不菲，利益攸關，尤其是孫宏斌本人，商人本性很突出，絕不會拿錢不當錢，應該不會意氣用事。

從事情發展進程的時間上推導，2017年9月孫宏斌說一定儘力搞好樂視，很是用情；10月就發表了投資美好生活的未來轉型願景，11月初， 針對有媒體認為融創投資樂視失敗的說法，孫說「樂視才剛開始，我還沒開始幹活呢，就說失敗了，這不符合事實。」而這之後，就基本不怎麼在媒體上發聲談樂視了。然後就是2018年1月底的裸復宣言：人有時候要敢叫日月換新天，有時候也要願賭服輸。

對一個企業家來說，這種變化是太過於突兀了！

對於一個處於困境的企業而言，我們沒有看到賈總辭任後公司實際管理人幹了什麼實事；賈任下的樂視，即便在最困難的時期，仍有新產品推出；孫總任職董事長之後，我作為一個企業發展的外部跟蹤者，風聞的股權之爭倒確實不少，因此我對這種情況的推理結論就是：孫宏斌雖有發展規劃，但前提是獲得控股權，否則師出無名，不得就不幹活。

2017年的10--11月，正是身處美國的賈躍亭和法拉第未來岌岌可危的最關鍵階段，情況壞到極點： LUCID股權轉讓換資金度日的計劃擱淺；來自寶馬的 CFO與COO倒戈，還打起了官司；資金緊張到公司難以維持基本運轉，一些重磅的初始創業人也黯然離職。。。。。。就我當時了解的綜合情況現在復盤推論，此時也是孫宏斌的重要時點，他應該認定老賈過不了這一關，最終在控股權問題上會妥協，早在10月初，關於樂視股價裸復的動議就曾向賈拋出過，汽車融資無望+股價崩盤，賈必定承受不起，因此最終讓步應該是勢在必得！這個時段孫的預期和其在媒體上的表現是吻合的，雖然這完全是我的推論，但真實度應該很高。

2017年11月底，傳來法拉第未來先期獲得3000萬美金的周轉資金的消息，後續資金會很快落定，緊繃到就要斷裂崩塌的FF和賈躍亭，突然間翻盤了。很快老賈方面開始對債務處理有了一些動作，樂視體育，酷派股權，以及夫人赴美再回國代理介入債務解決等等；融創這邊，除了在當月初有一個被深交所問詢過的，認為有可能導致樂視空殼化的借款協議之外，就再無任何實質性動作了。

現在看，當時老孫著名的善意說不是隨性而發的雞湯，不是幫著樂視和老賈懟無良媒體，而是對老賈說的，孫認為他給了賈很大善意，從百億馳援到讓老賈帶錢去美國安心造車；顯然賈對此並不認同，從此賈開始沉默，除了接受過稜鏡一次採訪，再無它言。實際上，雙方應該是轉入了暗戰。

法拉第未來的融資，是一次性大筆投定，據說出資方能扛到上市為止，實力不俗！這事是孫賈暗戰根本性的轉折點，投資方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嚴格保密至今，我認為根本上還是因為孫賈股權分歧，樂視與老賈的債務，以及可能的複雜政商關係，這需要時間逐步消化，新投資方不站在明處好辦事。

整個樂視體系牽扯的面很廣，各利益相關方也較複雜，但是基本上除了鑫根曾強、深創投劉剛在去年七月美國拜謁老賈時還傳遞出一些協商解決問題的動向之外，到了孫賈暗戰之後，再無任何相關信息外露，乃至賈躍亭質押的股權，可能的處理意見至今也是諱莫如深的一件事，在這個局裡，目前不清楚相關利益方各自是個什麼角色，可以肯定的是，誰都不會坐著等死。從孫宏斌的裸開決定以及後來不參加股東會，近期再辭職的做法上看，他至少是表現了一定的情緒化，從做法上看，樂視股價儘可能的低應該是他的真實意願，那麼這樣做，仍然是在為他的控股意願做努力，還是逼賈躍亭徹底出局，亦或是什麼陰謀論都沒有，就是要通過這種方式斬斷一團亂麻，打出一個有吸引力的價格？只是互聯網不同於其他實業，低價不見得有吸引力。

對孫宏斌的認識：

孫宏斌和他的融創不是樂視網的戰略投資者，而是融創體系轉型的戰略投資。如果是樂視網的戰略投資者，那就必須理解企業的價值所在，了解什麼是樂視之魂，搞資產分割，厚此薄彼，置危機最嚴重的手機於不顧，說燒版權的樂視體育是神經病，這對樂視都是直接致命的做法，可以收縮規模，但不可以搞分割，互聯網與地產大不同，不是說分就能分的。孫宏斌是清楚樂視的財務狀況的，他不是小商人，不存在被老賈矇騙一說，「我比老賈更懂樂視財務」，這話不是開玩笑，樂視結構上的相對複雜不是什麼新鮮事，也矇騙不了頂級商人。

孫宏斌雖然是收購達人，但在樂視之前，基本上都是同業收購，綠城、鏈家、萬達，即便是近期的海航也是地產業務，業內收購是行業發展走到成熟的必由之路，進入樂視是孫的轉型之作，結合後來他多次發表的要轉型美好生活的演講，進入樂視並非一時頭腦發熱或者鄉黨情誼，如果樂視發展的好，那麼樂視生態與垂直整合的理念，會與融創很好結合，如果沒有走好，那麼孫自己操控，逐步完成轉型。

我不能確定最初孫宏斌是跟著走的想法多一些，還是自己來的圖謀更多些，總之事態發展到了後者（最大的謎團是招行超倍凍結），其實作為同是上市公司的融創，有控股權要求也有其合理之處，否則投入名不言順。如果樂視也是一家傳統行業的企業，老賈不放手確有不合適之處，但樂視是一家互聯網公司，而且是一家以協同和生態立命的新物種創新企業，那麼這種奪權合適與否就要商榷了。

有能力做好，奪權就是對的，沒能力做好，那就是錯的，其它的，都不在評判這件事對錯的主要因素上。

事實證明，孫宏斌不具備把控互聯網企業的能力，從認識上就不對路，地產思維完全不著調，具體做法上，更是一團糟，孫宏斌投資樂視的優質資產，在失去了樂視整體生態體系後，在不能持續創新出新之後，迅速貶值，成了「所謂」的優質；這不是地產的鋼筋水泥，互聯網文娛資產的核心是頭腦，見識，不斷創新，不斷獲取用戶，服務用戶，時間函數的熵值巨大，不進則退，孫宏斌嘴上說投樂視看中的是老賈的企業家精神，看中的是團隊，實際做法是三個月後立即實施去賈化，去老樂視化，去團隊核心人員化，而這些才是樂視最重要的資產，他重金投入牢牢抓住的所謂優質資產只是這些人的價值外延，他們犯了錯有問題需要戰投來緩衝，給時間糾錯，而不是把他們都給PASS掉！

所以不要用150億真金白銀馳援做借口，來美化成什麼騎士，在商言商，就這筆錢的使用結果看，對融創對樂視股東都是有重大過錯的，這個錯，也不是一句願賭服輸就能過關的，如果沒有融創的參與，資金斷裂的樂視在股價暴跌腰斬之後，其核心價值凸顯，自有互聯網同業會感興趣（事實上一直有大互聯網企業在談，融創的存在成為對方下決心進入的心之芥蒂），也不至於落到被關門半年燜殺到如此境地，而業務的被荒廢，是孫宏斌董事長時代最不可原諒的事情。融創的所謂美好生活的轉型，經此一役，已經很不樂觀。

行事至此，不說別的，就說對已經投下去的近200億這筆錢著想，也應該儘快儘可能的讓樂視還魂，或者至少讓互聯網業內懂行的人來把控，這是對誰都好的上上之策。

第二部分----車的邏輯

樂視網為何不可輕言退市或者說現在跌倒的樂視網和FF還有什麼關係？了解樂視發展歷史的人應該很清楚，FF就是上市公司樂視網的資金培養的，是無數遭受重大損失的家庭用他們的錢給了它出生成長的第一桶金，很多投資人沒有真正計較過賈總減持百億資金無息借給上市公司的承諾未兌現，而拿了這錢去擴大樂視生態，尤其是汽車出來之後，更是興奮異常，因為我曾經被不少投資者推為代表想直接參与樂視汽車的投資，我見到過大家的熱情。

投資人不是狂熱，資金是聰明的，賈躍亭製造之所以能夠引起這樣的反饋效應，是因為使用者的感受和體驗，電視、手機、FF91，大家看到此人所具備的特殊稟賦，在實業製造領域具備如此能力，創新和超常的美感兼具，這是異常罕見的，尤其對中國而言。

鑒於這一淵源，法拉第未來和今後的樂視超級汽車在樂視體系的廢墟上成長獨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道義重負先不說，為這種成功墊底的社會代價也放一邊，重要的是，樂視做的是大眾消費品，如果商譽，信用，與樂視體系的關係處理不好，那這個車是成功不了的，因為這不是一台傳統的車，FF91所宣示的新物種，新就新在它將和多個行業、多個硬體、多種軟體發生千絲萬縷的關聯，進而催生多種服務與應用，所以這個車不僅僅是賈躍亭的翻身之作，它確實還具備了樂視生態思想集大成的特性，這是賈躍亭造車最重要的邏輯。

其實去年孫賈分歧之初，我也是贊同老賈造車，老孫控股樂視體系的，想著事已至此，這是最好的安排了，其實不然，大謬也，賈躍亭為何不放手，因為這套體系雖有危機，但精髓都彙集到車上去了，車要是能活，樂視體系就有機會重生，而生態聯動的這套想法，以及它真正的威力，也只有它的原創者有能力把控，老賈說：FF91離了樂視體系，也就是一個大號的特斯拉，這句話很重要，我認為可以作為考量樂視整體未來的重要依據，也是整個邏輯的中心點。

如果孫宏斌董事長用他的行動證明，抓在他手裡的樂視優質資產在他的切割，重組，輸血和管理之下變得更好更強，那就可以證明他的優秀，反證老賈的錯誤，樂視生態思想的不靠譜，恰恰相反，離開了「神經病」的樂視體育，缺少了版權內容的支撐，沒有了不斷迭代的新機型的推出，也沒有了瘋狂燒錢的手機用戶的快速積累，以及樂視雲的技術支持，他的抓在手裡那幾個優質資產迅速打蔫了。

這不是願賭服輸的問題，這是懂不懂的問題，對樂視這個新物種而言，沒有整個體系的互動與支撐，那麼電視、手機和汽車，就是一個俗物，建立不起來硬體互聯網，也做不出一個獨特且強大的人工智慧的基礎土壤，因為這個軟硬體互聯做出來的大數據體系，將是獨一無二的，至少在先進的美國，目前還看不到有誰像這個方向走的跡象。所以我說孫宏斌先生是財主界里的土包子，應該是不冤枉的。

按這個核心邏輯來推導的話，賈躍亭應該不會放棄樂視網，問題是如何做才算是不放棄，畢竟現價情況下，理論上他已經爆倉，很有可能失去控股權了。

那麼汽車投資人在拍板下定時，充分理解並溝通過了嗎？是只要一個大號特斯拉呢，還是要一個新物種？退一步說，就算要一個大號的特斯拉，難道被賦予了特殊使命的賈躍亭，商譽不修復，信用不重建，債務不處理，人身不自由，能參與體系如此龐雜的量產製造嗎？他是CEO，法拉第未來最核心人物，僅僅是項目啟動就需要那麼多頂級供應商的配合，未來內飾完成，整車量產，再進入到多項應用之時，會更複雜，許多供應商，是會和手機、電視產業重合的，不解決他目前的困境，這車怎麼造？不想好這些問題，這15億美金的投入，如何能簽字呢？

所以，樂視問題的難解，就是只動單點是沒用的，反受其累，孫宏斌如此了得的財力也是鎩羽而歸，他的不管不顧，痛快拔羽毛抓優質的結果我們也看到了，走到去年底我就認為，車是樂視的最核心點，就像宇宙起源的那個爆點，要麼不去碰這個車，要做的話，就要做整套，如果賈躍亭不是這麼想的，那麼何必與孫有分歧，早早放手造車即可，股價至少不會暴跌到如此慘的程度。

同理，如果車的投資人沒有整體考量，僅僅就是投個車的話，何不痛快現身，積極應對眼前，敦促孫賈和解，快速切割，協商處理債務，既有利於賈的困境解脫，又能保樂視體系儘快運轉，營造一個利於量產造車的環境呢？顯然，他們可能要的更多。

所以，資本市場因為樂視汽車的發展情況而有異動是有道理的，絕不是空穴來風，汽車已經是樂視魂魄的濃縮與集中點，它關聯了一整套跨行業的產業鏈，關聯樂視體系，國內和國際。

說到這裡，最核心的邏輯已經挖掘出來 : 樂視不是一個單點下藥就可醫好的企業，樂視自誕生以來，就具備了整體基因，犯過大錯的賈躍亭，在汽車融資上應該有能力把這一點解釋清楚；這個核心邏輯能夠自洽，可以解釋發生在樂視體系上的各種情況和現象。

最後，我想說凡有天賦之人必有缺點，有時甚至是致命的，一個社會的包容與理解力很重要，喬布斯也好，馬斯克也罷，也都曾是眾矢之的，不被理解，但那個社會能容得下這些異類；賈躍亭的稟賦就在實業製造，一個外國人，學歷平平，能在當今科技聖地美國矽谷，領導一幫頂級人才打造一部未來之車，恐怕是中國唯一，找不出第二個可以類比的人來，這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他曾經有錢，但他不只是出資人，他是產品經理和總體統籌，曾走到如此絕境還能隊伍不散，還能最終挺到融資落定，必有特別的過人之處，這種能力和精神，是樂視基因。中國能不能容下這樣一個人，也是未來的一個重要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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