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一個人就是千軍萬馬
泱泱中華上下五千年，湧現出數不清的文人墨客。
但凡有才之人，骨子裡都有幾分傲氣。
只不過，這傲氣又分為兩種：一種是內斂的，另一種是狂妄的。
前者如我的本家，南朝謝靈運，一位著名的山水詩人。他在那個朝代火到什麼程度呢？每寫出一首新詩，立刻就會被人爭相抄錄，流傳甚廣。
懷揣著曠世才華，自然有著高人一等的傲氣。但他比較含蓄，不好意思直白地誇自己，就拉上了曹子建當標杆。
於是，就有了那一番流傳千古的說辭：「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佔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這表面上是誇曹子建才高八斗，可仔細品味又不難琢磨出，這氣勢分明是說自己一人就能抵過全天下。
後者當屬文壇鬥士，台灣文豪李敖。他才華橫溢，著作頗豐，僅《李敖大全集》就有3000萬字。卻因狂傲不羈，懟天懟地，一百部作品中有九十六本都被列為禁書。
儘管如此，他依舊我行我素，狂傲到骨子裡，自稱為「五百年白話第一人」。
行事作風更像是一個鬥志昂揚的戰士，針砭時弊，嬉笑怒罵，全然不留半點情面，卻又十分真性情。
縱觀中國歷代才子，似乎大多都想狂妄如李敖，但最後卻活得內斂如謝靈運。因為，既愛惜羽毛，也顧全面子。
如此一來，李敖的特立獨行就顯得那麼難能可貴。
2005年，在闊別大陸整整56年之後，李敖終於再度重返故土。
在台北桃園機場起飛之前，他還特意拍照留念。手中揚著票，腳高高跨起，表情興奮至極。他甚至有點浮誇地形容自己的這趟講學之旅為「猛龍過江」。
李敖在北大、清華、復旦分別做了主題為「金剛怒目」、「菩薩低眉」、「尼姑思凡」的三場演講。也正是這三場演講，讓我開始去了解海峽對岸的這位文豪。
坦白地說，那一年我才讀高二，正是瘋狂閱讀的年紀，各種類型的書籍，各個作家的作品，都是那麼的新奇與有趣。
那個年代，也不如現在那麼信息發達。記得當時他的演講非常轟動，各大報紙都有刊登。而我也是頭一次對演講內容那麼感興趣，既然三期不落全部仔細地看完了。
當然，最吸引我的還是他定的這三個主題。當時在我看來，能夠想出這幾個詞的人，一定不簡單。
後來陸續讀過他的一些作品，也了解到他的脾氣秉性，覺得他其實是一個很率真的人。因為看不慣，所以總喜歡懟別人；因為不做作，所以也容易得罪人。
很多年以後，我與一位來自台灣的大學教授聊起過李敖。他說在台灣，其實民眾並不熱衷於談論李敖，因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或許出於這種原因，李敖在大陸的名聲是要遠遠超過台灣的。
從哈爾濱出生，2歲隨後舉家遷到北平，14歲離開大陸到台灣，直至70歲耄耋之年重返大陸。李敖心裡對這片故土有著深厚的感情，尤其是對北大。
據說在去台灣之前，他已經考上了北大。而他的父親與幾個姐姐，全部都是就讀於北大。他在台灣當了一輩子的文人，心中依舊對北大有著一種嚮往。
於是乎，當他的兒子同時考上台大與北大，後來選擇去北大時，他有一種由衷的高興與自豪。
他表面上「金剛怒目」，敢罵一切看不順眼的人和事，但其實又有「菩薩低眉」的心腸，在現實面前更是有「尼姑思凡」的務實。
可以說在台灣能夠用文字獲得相對豐厚生活的，女的是瓊瑤，男的就數他了。
李敖一生都在寫，甚至80歲高齡了，只花40天就寫出了一本新書《李敖風流自傳》。
是的。正如書名，李敖的感情史非常波瀾壯闊。
他身材高挑，神態不羈，滿腹詩書。這樣的才子，自然是許多女子的愛慕對象。
他這一生，也確實多情。羅君若、王尚勤、劉會雲、王志慧，這些或清純可人，或溫柔乖巧，或善解人意，或聰慧果敢的女子，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有才也有顏。
李敖偏愛於才女+美女。而在萬花叢中，名聲最響的還是明星胡茵夢。
從1980年5月6日結婚到8月28日離婚，他們的婚姻只維持了三個多月。
關於離婚的原因，許多八卦傳聞都採用了李敖的一段吐槽。據說，李敖無意中看見了正坐在馬桶上因便秘而憋得滿臉通紅的胡茵夢，頓時心灰意冷，覺得再美的人或事，也有不堪的一面。
但看多了兩人的一些資料，就會覺得真相遠不止這麼簡單。
那個時候，李敖因為經常口出狂言，得罪了不少人，寫的書也被禁。他曾在一篇反對自己的文章中，看到了胡因夢的名字，頓時猶如五雷轟頂。
有一句話說，不怕千萬人阻擋，就怕最愛的人反對。
懟天懟地的李敖，什麼都不怕，但他卻心痛被最愛之人插一刀。為了不再因自己的處境讓胡茵夢為難，也避免日後再被心愛之人插刀，他果斷髮表離婚聲明，結束這段關係。
雖然婚是離了，但他卻惦記了她一輩子。
儘管在許多場合，他曾經罵過胡茵夢，但罵罵咧咧的背後，卻是念念不忘的深情。
在胡茵夢50歲生日的時候，他送上50朵玫瑰，60歲生日時，又送上了60朵玫瑰。
在他眼裡，任何人的美都比不過她。他用文字寫下一封封情書，說道：「人生的快樂之一是重溫舊夢卻不破壞它」。
他看似火速斷了情，其實一生都在念舊情。
今年已經83歲的李敖，因為罹患腦瘤，年初就被醫生診斷最多還能活3年。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他竟然動筆寫下了一封絕筆書。
他說自己一生當中，罵過很多人，傷過很多人，仇敵無數，朋友不多。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一段，心裡總有一種酸楚，這位戰鬥了一輩子，狂傲了一輩子的人，到了風燭殘年，卻依舊還有這麼清醒的認識。
他說想利用最後的時間編完自己的書，和家人、友人、仇人再見一面做告別。
相愛相殺了一輩子，他終究是不能如願與他們告別了。但是這一番話，卻依舊有著一名戰士的風骨。
他認真地活過，所以有著通透的清醒。他深沉地愛過，所以從來都是坦蕩。
如今，這麼一位勇敢的鬥士，永遠地離開了。
蔡康永哀悼說：「他一個人身上，有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他不在，那個江湖就不在了」。
有句話說：一個人就是千軍萬馬。我覺得這用在李敖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作者：謝文娟，筆名：昀杉。資深記者，青年作家。傳承客家文化，爭做傳媒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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