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很狂，覺得兩千年的古人都不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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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年前的3月19日，廣東省廣州府南海縣江浦司銀塘鄉敦仁里，一戶康姓人家添了個男丁。這男丁長大之後，視自己為聖人，宣稱他母親懷他懷了十一個月。

他叫康有為。後來周星馳電影《九品芝麻官》里，吳孟達飾演的跟班角色也叫「有為」。只是康有為早已進入了歷史書，跟戊戌變法和張勳復辟緊密相連，成為中國近代大變局中名聲在外的一號大人物。

可惜這名聲，卻實在有太多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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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為一開始是學儒家的，後來接觸到西方文化，又讀了許多當世名士的著作，然後就宣稱自己已然得道成聖，以聖人自居起來。他在《新學偽經考》和《孔子改制考》里大肆揚己抑人，說兩千年來的古人統統都解釋錯了。

激進新穎的觀點不管有幾分道理，聽上去總是讓人心潮澎湃，所以年輕的徒弟梁啟超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覺得康師父堪稱當世第一明白人。

而康聖人的兩部書，都是剽竊自經學大師廖平：《新》是剽竊廖平的《辟劉篇》，《孔》則是廖平的《知聖篇》。當時廖平就提出了指控，而康聖人自然極力否認，否認不了就迴避。就算是極力為自己老師辯護的梁啟超，也在開脫時表示康「見廖平所著書，乃盡棄其舊說」。

百年來的學術研究結論，幾乎一邊倒地判定康聖人剽竊罪名成立。

剽竊不算什麼，會說大話才是本事。康聖人一生津津樂道於「公車上書」的事迹。在他自己的《自編年譜》中，他說自己發動了十八省一千二百舉人聯名向朝廷上他的萬言書，反對在《馬關條約》上簽字。在他1895年的一首詩里，更把1200人吹到了3000人。

實際上並沒有真的遞交過這封萬言書。當時康有為雖然確有此意，也徵集到了80人的簽名，但因為就在此時清廷在馬關條約上簽字的消息已經傳來、而康有為又在第二天中了進士，於是他的上書根本就半途而廢，遞都沒有遞進去。所有包括1200舉人聯名上書都察院被拒的神話，都是康聖人自己吹出來的。

那一天的確有十五起舉人上書，還有多至280名舉人聯名、少至翁同龢李鴻藻等個別高官組織的上書，但沒有一件遞進去的上書，跟康聖人有多大關係。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場所謂的「公車上書」，最後居然成了康有為事業的開端。康有為的大話空言，打動了急於求成的光緒帝。所謂病急亂投醫，就是這樣來的。

3

在變法中，光緒幾乎只聽康有為的。因此當康有為提出聘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為顧問，將中美英日建立一個聯邦以對抗俄國的時候，光緒沒有覺得這是多嚴重的事。

康有為授意變法派官員紛紛上書，請求重用伊藤，啟動聯邦。比如楊深秀就向光緒表示，「臣尤伏願我皇上早定大計，固結英、美、日本三國，勿嫌『合邦』之名之不美。」另外一名變法派官員宋法魯也上書，「擬聯合中國、日本、美國及英國為合邦，共選通達時務、曉暢各國掌故者百人，專理四國兵政稅則及一切外交等事。」

將治國大權拱手送給日人、美人、英人，還要早點送、抓緊送、立即送，恨不得變成當日即達的快遞。跟康有為的宏偉藍圖相比，秦檜和汪精衛都會覺得自己實在冤枉。

慈禧得知此事後驚覺事態嚴重，再得知圍園殺後的密謀後更是勃然大怒，於是百日維新失敗、戊戌六君子喋血菜市口刑場，而始作俑者康有為早已腳底抹油逃之夭夭。逃到海外之後，康有為一邊拿著海外保皇華僑的資金，一邊不知道拿來幹了些什麼。

康有為去墨西哥，本來是要開辦銀行的，可聽說墨西哥城要修有軌電車，他立馬就在沿線買了很多地。才過兩年，有軌電車一通，地價漲了十倍不止。這跟如今炒地鐵沿線房有區別？此外他在倫敦、巴黎、芝加哥這些大城市都挑最繁華地段的房產買。隨著20世紀初的工業大發展，康有為的房產投資收到了豐厚的回報。

革命就是全球到處求田問舍？康有為辯稱自己是為革命籌措發展基金，但問題的關鍵在於：沒有誰見到這些房地產都換成了革命需要的人力物力。

除了說大話和買房子，康有為這一生中還娶了六位太太。他19歲娶22歲的大夫人張雲珠，39歲娶18歲的二夫人梁隨覺，51歲娶17歲的何旃理為三夫人，55歲娶日本16歲市岡鶴子為四夫人，60歲又娶妙齡少女廖定征為五夫人，62歲娶19歲的張光為六夫人。

康有為的專一，就是堅決不要二十歲以上。就算只差一步到韋爵爺，康有為依然風流無度，風月場上常常可以見到拖著一根長辮子倚紅偎綠的當世聖人。

跟處處大節有虧相比，康有為在書法著作里巴結權貴翁同龢、偽造光緒的衣帶詔、在《大同書》里建議化學閹割黑種人、甚至後來扶持張勳復辟，居然都顯得不算什麼了——這才是康有為真正可怕之處。

4

日本甲午海戰的勝利，源於之前的明治維新，而明治維新的國師是福澤諭吉。今天的1萬日元紙幣上，還能看到福澤諭吉的頭像。

跟康有為不同，福澤諭吉不以國師自居，也不以聖人行世。他不作詩不練書法，沒有中國文人的虛驕氣，一心只投入變法圖強的籌劃。福澤諭吉對於中國文人的虛偽是相當不屑的，「他們宣講四德：忠，孝，仁，義，然而一旦危機來臨，就變成了膽小鬼。他們中有的人過著荒淫的生活，酗酒、作詩、熱衷於書法。」 ——這話放在康有為這裡，比他的內衣褲還要貼身。

同為清朝遺老，辜鴻銘曾忠告張之洞，康「人品鄙劣，計劃虛誇不實。」是以張之洞雖然主動接觸過維新派，但很快便冷眼旁觀，絕不趟那一灘渾水。嚴復提起康有為，直指他「上負其君，下累其友」。

1927年3月31日凌晨，康有為在參加完前兩日的同鄉宴後，七竅流血而死。其死因眾說紛紜，一說被投毒，一說被日本人暗害，一說自然死亡。

四十年後，作為「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保皇派」，康有為的墳墓被紅衛兵掘開，屍骨被鞭屍，尚有白髮的顱骨被挑著遊街。康聖人的下場，比一般人可狼狽凄慘得多了。

像康有為這樣的人世代皆有。例如李敖在《北京法源寺》的結尾，就隱隱有以康有為自比的寓意。臧否褒貶，人人都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康有為死後有人鞭屍、有人紀念，如今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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