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會想你，可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文 | 衷曲無聞 圖 | 網路
01
我和175第一次見面是在機場的書店。
因為好奇，我四處找尋，看會不會有我的滯銷書售賣。好不容易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本，有一個人和我同時抓住了它。
抬眼望，是一個清秀白凈的姑娘，長發披肩，戴著眼鏡，高出我半個頭。
「你也喜歡這本書嗎？寫得挺好的，作者是一位數學老師，我自己已經買過了，就是想看看這裡會不會有，拍個照紀念。」姑娘開口打破了僵局。
「數學老師能寫什麼書，絕對坑，書名也很俗氣。」我笑道。
「我覺得挺好的呀，只是作者沒什麼名氣而已。想要一個他的簽名，可惜連簽售會都沒有。」姑娘繼續說，我需要目光上移才能看見她的眼睛。
「我給你簽一個吧，其實我就是這本書的作者，一個走在人海瞬間淹沒的十八線小作者。」
02
飛機落地是三個小時後，我打開微信，收到幾十條姑娘發來的消息。
她驚嘆我們之間相遇的神奇，兩個人同時拿一本書，這種橋段明明只有影視劇里才有。
也是一瞬間的衝動，我決定要追求她。
我心裡想著，如果我們能夠在一起，我願意用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去交換，一瞬間就走火入魔，甚至責怪上天，為什麼不讓我變得更好一點再和她相遇。
朋友說，這個年代，哪怕對一個姑娘有好感，只要你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那種讓你自慚形穢感覺，就讓你連喜歡的念頭都不敢生出來了。18歲的時候，可以追一個人一年半，25歲的時候，連追都不敢追。
因為之前等待的過程受過很多痛苦和孤獨，在腦海里彷彿過了一生，「和她在一起」這個念頭帶給我的不是一種狂喜，而是一種夾雜著心酸、疲憊的複雜感受。
我不喜歡心臟和情緒被揪著，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白羊座一旦燃起熱情，三秒的衝動足以把自己毀掉。
03
「不好意思，剛見面就喜歡你，還沒來得及問你的名字？」
我心花怒放地打下每一個字句，機場的免費WiFi也不連，總覺得用4G流量她可以早一些看到。
她發來一個捂臉的表情，外加「沈嵐」二字。
我說：「和你走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矮？」
她說：「但是你的靈魂有高度啊。」
「那你想把我據為己有不？」
「不行，太矮了。」
後來，我習慣稱呼她為「175的沈嵐」。
04
一有閑暇就撩一把，我們在微信說了很多話。我他媽竟然有點想你了，迫而查之，灼若芙蕖出綠波。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半個月後，沈嵐來貴州出差，我駕車去機場迎接，完成了和她一起旅行的約定。
我以為在密閉的車裡放一首莫文蔚的《忽然之間》，能讓她找到一點戀愛的感覺，沒想到勾起的卻是她已經掩埋好的往事。
沈嵐和杜放是高中同學，高二文理分科分到了一個班裡，那時候的杜放不愛說話，腰板挺得直直的，只知道學習，是一個高冷帥氣的學霸。
沈嵐對杜放動心的原因很簡單，就想見識見識一塊冰融化到底是什麼樣子。後來機緣巧合加上一點刻意為之，他們成為同桌，杜放在沈嵐的青春里開出一抹嫩翠。
他們每天上課一起發獃，下課一起趴在桌子上睡覺，放學後一起在路上聊天、打鬧、互懟，杜放鄙視沈嵐胖，沈嵐嘲笑杜放裝。
沈嵐喜歡杜放，轉過去看他認真學習的每一眼都喜歡了。可她不敢說，覺得自己不夠好，甚至能和他成為朋友，都已經是上天對自己的眷顧，不敢再有什麼奢求。
05
杜放送給沈嵐17歲的生日禮物，是一整袋草莓味的阿爾卑斯棒棒糖，沈嵐一個月才捨得吃一顆。18歲沈嵐用力過猛，邀請杜放參加生日聚會，收到一個並不精緻的小飾品，包裝的紙盒上面全是「I Love You」的字樣。
沈嵐找人打探杜放是否對她有意思，杜放矢口否認。
青春期里什麼都好，就是太幼稚，因為要偽裝自己的真實意圖，乾的都是相反的事。
為了不讓杜放發現自己喜歡他，還可以安全的分享彼此的秘密，沈嵐假裝和另外一個男生談起了戀愛。
男生用化學元素給沈嵐寫了一封情書，是杜放幫忙翻譯的，回應是一首藏頭詩，是杜放代寫的。當然，早上給沈嵐買早餐，中午給沈嵐帶炒粉，晚上送沈嵐回家，也都是杜放代勞。
高考結束後，杜放給沈嵐發消息，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終於做出決定，要和另一個妹子在一起，希望沈嵐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
「可他媽的，我那天才是第一次知道他喜歡我啊，我甚至都沒有享受一下美夢成真的喜悅，就被打入了無底深淵。我求他，求他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他說不了，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會背棄她。可我呢，哭得跟個傻逼一樣，大清早的找人喝酒，好像只有喝醉的時候，才不會感覺自己難受。」
沈嵐說得有些激動，沒有關嚴實的車窗灌進撕裂的風。隱約能從聲音里聽出她的疲憊，歌曲已經切換到《紅玫瑰》。
陳奕迅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張愛玲說，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所謂擦肩而過，大概就是凝眸不語，點點墜心頭。以為放下了就會雲淡風輕，想起卻又再生波瀾，轉身寥寥笑臉，低頭惻惻輕寒。
06
「我徹底失去了他，敗在一個每天晚上給他留言，對他噓寒問暖的女生手裡。想想真他媽的也是自己活該，如果當初再勇敢一點點，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沈嵐很喜歡杜放，喜歡到不敢表露自己的一點點心意，哪怕一點點都害怕失去他，可最後還是徹底失去了。
我慢慢接近你，你也在慢慢靠近我，咫尺天涯的距離，咔嚓一下，聯繫就這麼中斷。前一秒快要得到的巨大歡喜，和沒有得到的巨大落寞中間的差值，身為數學老師，我也算不出來。
上了大學的兩年里，沈嵐一直留著杜放的QQ，每次看他發的內容都是對另一個人滿滿的愛，心裡妒忌又憋屈。有那麼幾次想找一點他不那麼幸福的痕迹，卻大失所望。
杜放所有的一切都很幸福，健身，代碼寫情書，和她一起的旅遊，和她一起回高中的學校。沈嵐也只能想想，杜放回憶過去的時光，會不會有一點點自己的影子。
今年年初同學聚會，沈嵐又見到了杜放。為此，她一遍遍在鏡子前練習怎樣寒暄，怎樣表演，怎樣說一句好久不見。
直到那天，真的見到了，排練了好久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彼此像陌生人一樣。
沈嵐看到杜放眼睛裡的自己美得不可方物，可他卻醉得一塌糊塗，想方設法逃避對視。
07
宋小君的情詩里有一句話：我只是願意相信，好看的姑娘，千里夜奔只是傾慕一個詩人的才華；莽撞的少年，漂洋過海只為了送一個女孩回家。
因為三秒的衝動，我彷彿又變回莽撞的少年，陪同沈嵐游完了小半個貴州，聽她斷斷續續講完她和杜放的故事。而我，始終沒有機會跟她說說自己的過往，讓她有機會了解我。
成年人的剋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少了點捨身赴死不顧一切的孤勇。要是換著年輕的時候追一個人，哪怕她一邊吊著你的胃口，又一邊打擊你的幻想。有時候被撩撥得嫑嫑的，轉頭又被她的冷漠潑一頭冷水，你還是會上。
本以為會和沈嵐擦出點火花，卻發現我是淺灘擱淺無法翻身的海龜，她是心懷遠方不懼風浪的飛魚。她把心裡的每一寸土地都圍上柵欄，寧願荒蕪一輩子。
情人節那天，我給沈嵐送了一束在網上訂購的玫瑰，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她發朋友圈表示困惑，以為是誰送錯了。
一期一會，短暫同游，讓我明白人生中有很多事情，除了努力奮鬥，也需要適度放手。
08
各自歸位之後，我們再度忙起來，至今仍沒有聯繫。人這一輩子總有很多驚喜，但也有更多的遺憾。只有學會努力忘記，這樣自己才會比較幸福。
仔細回想沈嵐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是電影院她175的大個夾娃娃時天真可愛的樣子。
這個世界像個巨大的夾娃娃機，我隔著玻璃只想要你。
可是，有些感情也像這娃娃機，天涯咫尺，卻差半步才能成詩。
我還是會想你，可也只能到此為止了。毛絨娃娃好不容易從機器裡面夾到洞口，再從洞口掛在洞的邊緣，只需要輕輕一碰就下去了。
最後，這一碰讓它回到原點，依然沒有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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