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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妮:30歲,最好的當下

倪妮不是我第一次採訪了。

上一次是2014年初,也是個春天,雜誌的拍片利用她在巴黎時裝周的空隙拍完了,只剩下採訪。沒有了拍攝約束時間,一切就隨意起來,我們約在一家西餐廳採訪,跟在她身邊的宣傳全程待在另一張桌子上,從不過來打攪,隨意得很。當時,她和井柏然主演的《等風來》在年前上映了。關於那部電影,這次我們又聊起,她覺得自己當年演得並不好。突然能理解了當時她過於謙虛的表情。

那次採訪更像是一次聊天,很多提問她都坦然接過,也配合著更細節的追問。以至於,兩個多小時後,我對她的好感大極了。

幾年過去,倪妮已非當年有點忐忑的小女孩,看到她很爺們地翹著腿,全身散發輕鬆、自在的氣息,我自問,你真的了解你筆下的人物嗎?

總之,隔了幾年再去採訪一個人,這期間觀察過他的掙扎、努力、轉變,並得到一一印證,也是值得回味的,算是自由撰稿人這個日漸稀少,有點古董的職業比較大的福利吧。

化妝間門口擺著兩幅畫,畫上兩隻貓,一黑一黃,甚似調皮。這兩幅畫是井柏然送她的。她外號叫喵總,喜歡貓,家裡因此收藏了幾副這樣的畫。其中一幅,畫中貓的神態像極了兒時的她。

與她合作多次的張叔平也愛貓,在工作室餵養著幾隻流浪貓。送他的禮物,她用了些心思,特意挑選一副神情很威嚴的貓,「很像張老師平時的神情。」據說,張叔平拆開禮物時非常高興,在工作室尋了個位置仔細擺好。

這一年,她30歲了,她的言行越發讓人舒服,最在乎的事情也越發實際:自己在乎的那些人是不是開心,在乎的事情自己做得夠不夠努力。

我追問,如果結果令她失望呢?她沉吟片刻,「向前看。」她露出微笑,了解她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種混合著謙遜、坦誠、溫柔等諸多色彩的表情。

她又補充,「還得內觀。大部分時候,我們沒有時間考量自身,自省我們內心到底在想什麼,所以眼睛看到的都是別人的好與不好。」她剛跟陳坤合作完電視劇《凰權》,在長達7個月的拍攝期里,後者影響她良多。「單從個人角度,會認為世界上有很多事不合理,繼而充滿失望;但若站在世界的角度來說,你就會覺得『我』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她就是那種更願意時不時內觀自己的女生。

30歲的她此刻素顏坐在化妝間里,蹺著腿,整個人很愜意,率直,沒有一絲故作姿態。而屋外是成堆的服裝和鞋飾,時尚圈對她的寵愛由此可見。

出道7年,她也記不清自己一共上了多少本雜誌的封面。拍她的攝影師,鮮有失手,每一次她都能美得自如,純凈、冶艷、酷,皆可。

1、尋找

2011年12月,《金陵十三釵》上映,23歲的她出場,和年齡對抗,出演一位熟齡的美艷女子:穿著墨綠色花旗袍,燙著大捲髮的她靠在教堂牆上,任周邊皆是傾倒的房屋,廢墟一片,任眾人為活著做混亂掙扎,她風情萬種地拿著一面鏡子,細細端詳自己的精緻容妝。鏡頭掃過她描著30年代最時髦的細彎眉,抹了深紅色的口紅,白皙照人的皮膚和一雙見過世面的眼睛。無疑,這位只有繁華都市才會有的風流人物,是這座已然是地獄的城市中,唯一能被證明曾有過生氣的見證。

玉墨這個人物有著世俗意義上的聰慧,有英雄般的俠義血性,這些特質集中在一個風情萬種的妓女身上,顯然有著非常迷人的魅力。導演張藝謀能看到,有興趣挖掘,但她不一樣。她當時還是一名播音主持專業的學生,電影副導演從數十所藝術院校,2萬個候選演員中挑選了南京籍的她,這意味著她可能有比同齡人多一些的聰明和運氣,但還未到達能與張藝謀齊肩的視角。

何況,在那部投資1.3億的大製作里,她像所有抱著期望,認真做事的新人一樣,經歷了無助、自責、乃至崩潰。她曾形容自己就像一個被逼上戰場的新兵,面對強敵,她必須熟練的舉槍反擊,卻發現自己的槍內並沒有子彈。

一度,導演張藝謀對她說:「我得給你壯膽,你也得給我壯膽。」

當危機感來襲時,往往是進步的開始。經歷了近乎黑暗的慌亂後,她算有了第一步的成長。

之後,她被讚譽,出道即巔峰。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玉墨是她最大的標籤。

她在微博上寫下簽名,「Nobody could define you unless you let them 」(沒有人可以定義你,除非你讓他們這樣做)。她不笨,並未因那些標籤,以及時尚圈的寵愛而就此相信了外界的給予。她想著,趕在《金陵十三釵》的紅利未耗盡前,從表演中找點自己能看到的肯定,但至於具體是什麼,當時的她還有點懵懂。

「大家都說《金陵十三釵》就是我的巔峰,但作為年輕演員,內心都不願意去承認,總是覺得還有一個巔峰在等著自己。」她承認,當時的自己在跟自己較勁,但在接連演了《我想和你好好的》、《等風來》後,她也察覺到了點自己的表現顯然不足,「我必須坦誠道歉,當時的創作狀態還不夠積極。」那是她最紅的那幾年,誰也不曉得她的困擾。

但在她困惑未得解脫前,任誰也不願意表現太多自己的壓抑。當到了30歲的節點時,她才有了底氣,坦然回味起當年不斷出現的懊惱心情:她知道自己已然是一個演員,只有好作品才是真正的行囊。而她必須成為角色本身,而不是總演自己,一個好的演員要懂得拿捏好角色的微妙差別。

危機感讓她意識到自己未經歷過專業指導的短板,總是找各種機會補課。有段時間,她買了很多碟片,瘋狂看片。翻看倪妮早期的微博,就會發現,她寫過大量影評。這些影評記錄了她在看《相助》、《桃姐》、《陽光姐妹淘》、《自閉旅程》、《玫瑰人生》、《李米的猜想》等電影的感受,而這些電影多是女性題材。

但她的觀影涉獵也非常廣,她曾推薦過一張片單,其中不乏《紫色》、《男孩A》、《愛情是狗娘》、《清潔》等小眾電影。

她也細細研究市場上那些成名已久,集美貌與演技於一身的女演員們。

「做好演員這個事是急不來的,除非有天分,有靈氣的。」她說得是周迅、章子怡,但她也老實,「我沒有她們那樣有靈氣。」

她最欣賞的女演員是張曼玉,在香港電影最繁榮,人們需要漂亮新面孔的時刻入行,從「花瓶」起步,一路靠多演,多練汲取經驗,最終成為具有內心表現力的演員之路恰恰打動,或者說激勵到她。

「這種變化不是某個具體的導演帶給她的,是經過有意識地努力後,讓年齡和閱歷帶來的內容逐漸發酵,變化就這麼發生了。」她覺得自己和張曼玉一樣,並不屬於那種「天賦型」演員,靠的是苦練。

出道之初,她曾對媒體強調過,自己欣賞的女性形象是獨立的、有上進心,吃得了苦,也接受得了現實。當時的她,未必能意識到,自己需要為達成這樣的境界究竟要付出多少。

2、轉變

倪妮經常會問自己一個問題:「想讓自己的生活達到什麼樣的高度?」當人對自己有要求的時候,才會想到要如何去進步。結果她發現,生命是一場又一場的冒險。當然,有心的人就會越來越認識自己。

倪妮對於自己的評價審慎又坦白,「你知道嗎,2014年的《匆匆那年》是我第一部意識到要認真對待的電影,也讓我自己真正開始喜歡上演員這個職業。我那會才開始對角色會更上心,想到要多了解角色,開拍之前會做大量的準備工作,在劇組更多跟導演、編劇交流,會提出自己的想法。」她懊惱之前的自己,「太不上心了。」

但眾所周知,那部戲雖然大賣,但於她並沒有實際改變,有段時間,她有點被定型在一個固定人設里,發來的劇本全都是一個模子。她也沒氣餒,迅速認清影視圈的現實。「電影是一個集體創作的結果,並不只靠演員。當你清醒、深刻地認識到這點時,就會靜下來去接受這個現實,才能真正的把力往內使。」她換了個更舒坦的姿勢聊天,有些爺們地翹著腿,側臉盯著你看,似笑非笑講出曾經對她來說感覺過「殘酷」的狀況。

她的內心越來越強悍,也不怕人敲打。2016年,她接了張末導演的《28歲未成年》,那是個有點意思的角色,28歲的涼夏意外「心智」重返17歲,「一個是17歲,一個是28歲,要演出她們之間區別,又不能是天壤之別,要有內在聯繫。」身為女性,張末有一些關於自我成長的議題想表達。這也吸引到了她,毫不猶豫接了。

這是倪妮參與度很高的一部電影,除了表演,她也參與了角色、劇本的討論。這或許是最貼近她那個階段心態的角色,當人生來到了一個新的十字路口時,一條讓你內心真實喜悅的專屬小徑出現。

到了年底首映時,她請滕華濤導演去看,希望給點「真實」的建議,「你有進步,不像以前總是那麼喪著張臉。你本身挺歡快的一個人,觀眾喜歡你身上那種特別真實可愛的東西,在表演時,你要把這些東西帶出來。」

「他說得對,我覺得是應該做這方面的調整。讓自己在演戲時更放鬆,自然就會流露出很多不一樣的地方。」這又是一次打破,以往的她連想都不會想這樣的事情。「一個演員要有自信的,你往鏡頭前一站,你就要覺得自己是一切的中心,在吸引著所有目光。」

人生本就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成長過程,個人的轉變當然是漸進的,而過程本身就是對心性的鍛煉。30歲的她終於意識到這一點,用她自己的話說,如今她再從這些點點滴滴中回味當時的喜悅與難過,那是旁人無法感知的。往大眾喜愛的勵志方向說,正是這樣琢磨、淬鍊的過程促成了如今的她,和她的底氣;但凡走過類似路的人都知道,曾無數次,從裡到外地苛責地自己,在經過一次次糟糕或喜悅的發現,在對自我懷疑、膽怯、恐懼地掙扎後,才敢問自己敢不敢打破界限而樹立起全新的自己?

「我已經有很大的恩賜讓我去做演員了。包括讓我出道的《金陵十三釵》,有幾人能會有這樣機會,碰到這麼大的製作這麼好的團隊?」她帶著盛大的榮光負壓前行過。如今,她已然平靜認識到那部電影對自己的影響。「父母給我的教育就是,年輕的時候多吃點苦,多受點挫折,慢慢才會明白很多事情。」

3、理智與感性並存

北京的春天還未到,仍是一副寒冬的姿態。坐在化妝間的她穿著極為簡單,一件圓領灰衫,一條破洞牛仔褲,這是她越來越喜歡的裝束,私下裡,她已不需要太奪目的衣著來襯托她的美,打招呼的神態更為自然,眼神也沒有躲閃。

這張臉是如此熟悉,正是這張臉,出現在去年曝光過的一張《凰權》劇照中。陳坤與她側面近距離對峙著,即便靜態仍充滿張力。兩人都沒有多餘的表情,眼神中蓄滿故事,而她則是一副看不透的表情。

這令她多了些內容,讓人忍不住要琢磨。

眼下,她剛剛結束這部拍了7個月的電視劇。這是她在2017年分量最大的工作,也是她第一次演電視劇,劇中那個一生顛沛、自強堅忍的鳳知微,激發了她的表演慾望。導演是執導過《中國式關係》、《我的前半生》這樣大劇的沈嚴,而男主角陳坤,是她一直欣賞的演員。

沈嚴在圈內以細膩著稱,尤其是前期的劇本挑選,演員的悉心甄選。在《凰權》拍攝前,他安排了一個劇本會,自己帶著編劇、演員坐下來,像圍讀劇本一樣,聊一聊對劇中角色的感受。提前對戲雖然很痛苦,但卻能提前解決問題,規避不可能的設計。

在圍讀劇本時,倪妮發現,鳳知微與寧弈這兩個人物是有些類似之處的——與表面相反,內心浩瀚,因此都有著謹慎、隱忍那一面。她很聰明,在找到這兩人物相似點之後,就認真觀察陳坤的表演方式,再在自己消化思考,獲取不同的靈感。

她覺得自己是一個有感受力的人,「遇到好的對手演員,特別願意在表演時給你一些東西,那對我來說,就是一種享受。」她把這種情況比作打球,彼此快速地有來有回。「一場戲滿滿是兩個演員彼此有默契、彼此欣賞,這種狀態下的戲就很有火花。」

7個月里,她每天在劇組的生活都是如此周而復始,既能感受著一切發生的喜悅、憂傷、壓抑、憤怒、嗔恨......既感同身受,又冷冷旁觀。

「我覺得我是一個理智與感性於一身的人。以往,理性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比較避諱的詞,怕自己在生活當中太克制的話,會少了很多人生的體驗,你的表演庫就會少很多素材。但實際上,做演員是應該更理智一些。這一點,我的經紀人也常提醒我不要情緒化。他不是一個只會寵演員的經紀人,他希望一個演員保持自知。」演員這個職業,是有一個優勢的,有心的人能從見天地、見眾生逐漸到達見自己,而讓她欣喜的是,在臨近30歲時,她更加認識自己。

儘管她一直用「懶散」、「被推著走」形容自己,但在剛剛過去的2017年,她認為自己獲得最大的成長,便是從被動變主動,工作和生活皆是。「演員本身就是在創作時必須要有主動性,當你處於被動的時候,就有惰態。而當你保持在創作中非常主動時,你在鏡頭前的表演狀態是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她認為演員在鏡頭前要有自信,「這樣表演才是自然的。自信是取決於你相信自己演的角色是真實存在的。但這種相信還是依靠平時的訓練。」

當年,培訓她演好玉墨的表演指導劉天池,至今倪妮還與她還保持著聯繫,劉天池曾向她傳授了鍛煉意念的方法,「多聽古典音樂,然後做冥想,讓心完全靜下來,構建並相信自己處在某一個環境里,感受其中,要細膩到體溫、皮膚、血管。」

在拍《凰權》時,她看到陳坤也是如此,「平時他有空就會打坐冥想,他在表演狀態上特別穩。」

《凰權》拍了7個多月,劇集本身體量大,跟導演的製作要求有關,只要是拍她的戲,就是她本人在演,這樣可以在鏡頭上給導演、攝影師充分的創作空間,而不是捉襟見肘。因此,這成為她入行7年來拍攝時間最長最累,卻是最開心的一部戲。通過7個月巨大的消耗,她也得出一結論,「演員拼的是綜合能力,不僅僅是你的演技和你的外表,還包括你的體能,你的心態,你對角色的理解和詮釋的手段,這是作為演員來說最重要的創作基礎,所有這些會把你帶到一個不一樣的地方,而這些就得從你的生活中去養成。」

看來,她已經掙扎出來,用我們常說的話,就是「活出自己」。「可以說,我現在心態很平和,但這種平靜之下並沒有失去進取心。」她不爭,是與世界不爭,但從沒放棄跟自己的較勁。過去的一年,她曉得對自己的工作提出具體要求,對自己的團隊也有要求。「當你有要求的時候,你才想到說我要怎麼樣去有進步。」

一個女孩的23歲和30歲到底是有天壤之別的,「我用七年的時間去證明這個事情,不能懶散,不能隨心所欲。」

她說,「挺喜歡30歲這個當下的。」對未來,也非視為畏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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