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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版的《王子復仇記》:朱強談京劇電影《趙氏孤兒》

趙氏孤兒

朱強,飾演程嬰。生於1961年,畢業於中國戲曲學院首屆中國京劇優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首屆中國京劇流派藝術研習班。國家一級演員,馬(連良)派老生。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京劇)代表性傳承人,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師承張學津、尹月樵、遲金聲、馬崇仁等先生。擅演劇目:《趙氏孤兒》《龍鳳呈祥》《蘇武牧羊》《群英會·借東風》《四進士》《龍鳳呈祥》《畫龍點睛》等。曾獲文化部京劇新劇目匯演「優秀表演獎」、全國京劇優秀青年演員評比展演「一等獎」;「首都勞動獎章」。

《趙氏孤兒》圖書封面

馬連良先生創建的馬派藝術是京劇史上老生行當中影響最大的流派,《趙氏孤兒》是他一生心血集大成的最後一部力作。他生平所拍的電影《群英會·借東風》《秦香蓮》《打漁殺家》《游龍戲鳳》都成為京劇寶典,《趙氏孤兒》未能如願拍攝電影成為大師永遠的遺憾。我作為馬派的再傳弟子,參加「京劇電影工程」拍攝此劇也是三生有幸、身負重任、壓力巨大。經過一年的籌備,作為劇院指定的京劇電影《趙氏孤兒》項目負責人,我經歷了從劇本的整理、舞台版排練演出、服裝舞美審定製作、前後期錄音、拍攝現場具體細節敲定、後期數次剪輯製作、字幕審定等所有工作的全過程。同時最重要的是,我承擔了主演程嬰這一角色,戲之成敗繫於我身,從中學習到了很多東西。經過大家的共同努力,這齣戲呈現的結果令人滿意,得到了領導、專家的肯定和讚譽,為京劇藝術的傳承發揚做了一件值得的事情。

我是在1981年向馬派嫡傳馬崇仁先生學習的《趙氏孤兒》,1987年拜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張學津先生之後重新學習加工,此次拍攝電影又請著名京劇導演、馬派專家遲金聲先生整理把關。可以說,我對《趙氏孤兒》一劇研究琢磨了三十多年,對程嬰這個人物通過不斷的學習、演出,有深刻的體會。前輩的創作是建立在他們歷史經驗和長期藝術積累上的,舉例來說,馬先生「說破」一場中開門來的動作是他積攢了一生的動作,一直未找到合適的用場,終於在這齣戲找到了「家」。程式技巧在他們身上是信手拈來的東西,但是如何運用得合理、合適、精彩是藝術家的造詣。作為流派的傳承人如何學習、傳承是要解決郝壽臣先生所說的,「把你揉碎了變成我,還是把我揉碎了變成你」的問題。我們的戲曲繼承是活的繼承,是以人的表演技藝傳遞進行的,人的條件千差萬別,不可能像工業化的機器一樣複製得原樣呈現。理解把握流派精神,傳承流派精髓,發揮個人的所長,是繼承的正道。我把這次的拍攝當作創作的過程,把自己過去的所學都當作素材,把程式、流派化作無形,融會貫通,用心體會人物,面對鏡頭每一個細微的情緒都不放過,通過畫面傳遞給觀眾。

相對於舞台表演,電影就是放大鏡。京劇是程式化的表現藝術,唱念做打都是誇張的表現方式,面對鏡頭,不但要表現京劇的程式之美,還要發揮電影的鏡頭優勢,把在舞台上觀眾看不到的人物內心活動通過面部表情、眼神在鏡頭上清晰地表現出來。比如:程嬰在大堂上與屠岸賈的對話,一來一往,通過近景,兩人真切複雜的內心活動都準確地表現在鏡頭前;屠岸賈在審卜鳳和公孫杵臼的時候,鏡頭焦點在抓住事件的關鍵之處,同時還關照程嬰的一舉一動,讓他的每一個反應都在觀眾的視線當中,這在舞台上是不可能達到的。在拍攝的節奏上要簡潔、緊湊,有別於舞台,收放適度,準確到每一秒、每一幀。舞台上的起承轉合、銜接緩衝在電影中會拖沓、冗長,比如:在場次的轉換中充分發揮鏡頭作用,在一些交代性的情節中,當長則長,不需要一帶而過,使敘事更加流暢。而有些地方在鏡頭前充分強調,發揮獨有的鏡頭語彙,讓戲更加有衝擊力,比如:大堂一場退堂後,程嬰面對慘死的兒子孤寂的身影,又不敢表現出來撕心裂肺的痛,顫抖、哭泣、回望,一個長鏡頭把愛子、失子之情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催人淚下。舞台上的表演是平面的設置,拍電影增加了布景,如何讓布景在京劇電影中發揮作用,而不損害虛擬、程式表演的精華,在這次拍攝中做了有益的嘗試。馬連良先生塑造的程嬰上場、下場都有獨特的設計,這次拍攝中,導演馬崇傑先生想方設法要保留這些精彩的東西,在「盤門」中有石橋,在「盜孤」中有走廊,在「說破」中有實「門」。這些景沒有成為表演的障礙,而是為戲增添了色彩,我依照舞台上的表演,適應景的環境,不減一絲一毫,使表演更生動、更精彩。

《趙氏孤兒》最重要的一場是「說破」,戲過大半,劇情已明,在這個時候安排重新敘述事件的過程,除了台上的趙武不知,對觀眾來說,是重複,用戲班的專用術語叫「捯瓤子」,如何讓這場戲精彩、耐看,對於演員來說是個考驗,同時也是展示京劇程式技法一個最好的時機。馬先生有深厚的表演功力,他的設計十分大膽,通過唱念做把事件重述一遍,讓觀眾充分享受京劇藝術表演之美。拍攝這一場也是下了最大的工夫,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丹頂鶴」是因為在它全身黑白相間的頭頂有一抹赤紅而得名,就是這一點惹眼的紅色,使它顯得高貴、美艷、漂亮。據說馬連良先生在「說破」一場中的扮相就是受此啟發而設計的,過去老的髮髻都是黑網子打白髮髻,結繩處也用黑繩扎結,而白髮髻用白網子是馬先生早有的發明,使頭飾顯得更統一、更漂亮、更符合生活狀態。在白髮髻中間用紅繩做結是馬先生追求藝術美境的又一發明,一身素褶子,一雙白大襪,結藍腿帶配黑皂鞋,人物程嬰的扮相是居家的狀態,顯得清素、簡樸,可就是這頭頂的一抹紅色使這個人物扮相醒目、提神。

程嬰是個義士,他為了搭救忠良、保護趙氏孤兒長大成人肩負著重要使命,這種使命讓他忍辱偷生,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尤其是他寄居在屠岸賈府中,而大權在握的奸臣屠岸賈是趙氏及所有犧牲義士的死敵,其心理煎熬、痛苦整整經過了15年,孤兒已經長大,讓他知道真相是程嬰每天都期待的事情,但是,什麼時候說?怎麼說?如何說?這其中的擔心、謹慎、猶豫每天在折磨著程嬰的心緒,終於他想好了要用畫畫的方式將真相向趙武和盤托出。

這一場戲,馬連良先生精心設計了唱念做,整場戲渾然天成,演繹得酣暢淋漓,成為可以獨立單演的折子戲。應該說觀眾不是在看故事,而是在欣賞京劇的表現之美,這是京劇特殊的一種魅力,也是我們民族藝術的精髓。我們要通過傳承經典名作,從中悟到今後的創作發展之路,讓更多的藝術新作成為傳世之作。

拍攝戲曲電視劇、電影對我來說不陌生,電視劇《謝瑤環》《風雨同仁堂》,電影《秦香蓮》《楊門女將》《打金磚》《袁崇煥》等戲使我積累了很多經驗。這次《趙氏孤兒》的拍攝,是我最重要的一次經歷,也是一次學習實踐的機會。我懷著對馬連良大師的崇敬、對恩師張學津先生的懷念之情來完成這項工作,盡最大的努力完成他們的未竟之作,終於達到了目標。電影是遺憾的藝術,還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需要我在今後的道路上去繼續追求。國家對民族藝術重點扶持,相信今後會有更多的機會把傳統藝術拍攝、記錄下來,傳承下去,我們的藝術寶庫會越來越豐富,流傳久遠,發揚光大。

——本文出自《趙氏孤兒》(「京劇電影工程」叢書),人民出版社,2017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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