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杵臼和程嬰
公孫杵臼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知道這是他在人世的最後一晚,明天他的好朋友程嬰將領人來送他去另一個世界。這一切是為了一個嬰兒,一個趙家的孤兒。
韓城 傳為趙氏孤兒故事發生地之一
春秋時的晉國有一家人,姓趙,祖先陪著晉文公吃過苦造過反,革命成功後陪著晉文公這家人過上了好日子,不僅有封地,而且朝中世世為官,高官。可高官帶來的不只是厚祿,也有巨大的風險,有人盯上了趙家人的位置,也盯上了趙家人,這個人不一般,是晉國的另一高官,叫屠岸賈。
屠岸賈暗中準備,趙家人一無所知,終於,屠岸賈動手了,除了趙家的一個孕婦,其餘不分老小統統倒在了血泊中。趙家的一切屬於屠岸賈了,那孕婦他沒放在心上,他捏死她如同捏死一隻螞蟻,屠岸賈笑了,可他沒能笑到最後,因為兩個人出現了,這兩人一個叫公孫杵臼,另一個叫程嬰。
三義墓(公孫杵臼程嬰趙武)陝西韓城
公孫杵臼和程嬰是好朋友,他倆都是趙家的門客,趙家的悲劇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普通百姓,大家都在說都在看,可沒人去管,可公孫杵臼和程嬰決定管這件事,他們想要保全那即將出生的趙家唯一的血脈。
公孫杵臼和程嬰搶先找到了那個女人,抱走了那女人剛生下的呱呱啼叫的嬰兒,那是個男孩,接下來,怎麼辦?明月在天,萬籟俱寂,趙氏孤兒在床上熟睡,絲毫不知屠岸賈的大網已撒向他,公孫杵臼和程嬰在一旁相對而坐,面色嚴峻,商量對策。
三義墓 陝西韓城
跑?趙家官大勢大,尚且沒跑了,何況他倆,還帶個呱呱啼叫的嬰兒。不跑?那是等死。大腦飛速轉動,終於,兩人想出一個辦法,這辦法一般人絕不會去想,更不用說去做。他們中必須有人死,同時必須有個嬰兒跟著一起死,這樣才能瞞過屠岸賈的眼睛。沒有眼淚,沒有嘆息,兩人冷靜地做了分工,然後分頭行事。
趙氏故里碑 山西省襄汾縣東汾陽村 亦傳為趙氏孤兒故事發生地
公孫杵臼從別處抱了個嬰兒,將這個孩子的襁褓和趙氏孤兒做了交換,然後他和假趙氏孤兒躲進了山中,接下來,他安心地等待,等待刀劍,等待死亡。程嬰上場了,他找到了屠岸賈:「予我千金,我告趙氏孤處。」這錢屠岸賈花得起也願意花,錢落入程嬰的口袋,兵馬跟著程嬰上了山。
分離的日子來了,人馬的嘶叫、嬰兒的啼哭、厲聲地怒罵響做一團,這個過程是公孫杵臼早就準備好的,他已排練過多次。一切終於歸於沉寂,公孫杵臼死了,程嬰親眼看著好朋友死了,死在了自己帶去的人馬手裡,程嬰臉上在笑,心在流血。
但是真正的趙氏孤兒沒死,在程嬰家裡。
公孫杵臼不容易,他只是個門客,一個寄人籬下混口飯吃的門客,主人生前他名不見經傳,沒見什麼特殊待遇,主人死後他完全可以像別的門客一樣,樹倒猢猻散,別處攀高枝,而他卻選擇了死,不為自己,不為親人,只是為了一個曾經禮遇過他的人。
程嬰也不容易,他雖然活著,可活著比死還難,他是個忠心的人,而他卻從此卻要扮演著一個卑鄙無恥的角色,他的生活完全因為趙氏孤兒而改變,他活著就是為了把這個孩子養大,為了替這個孩子報仇,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人前他時刻在演戲,吃飯在演戲,說話在演戲,喝酒在演戲,聊天在演戲,每個動作、每個眼神、每句台詞他都得精心準備,他腦子裡的弦綳得緊緊的,不敢有一絲的鬆懈,不敢讓人看出一絲的破綻,否則前功盡棄。
東汾陽村西門 清代
結束一天的表演他身心疲憊,可他看到趙氏孤兒那無邪的雙眼,那可愛的笑臉,他內心是平靜的,是放鬆的,而這雙眼、這張臉也給了他無窮的勇氣,讓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演下去。
這一演就是十五年,十五年後程嬰找到了機會,讓晉君知道了趙家的冤屈,知道了趙家還有個孤兒活在世上,這孤兒叫趙武。
趙盾墓與程嬰墓(右)山西省襄汾縣東汾陽村
正義戰勝了邪惡,光明戰勝了黑暗,壞人得到了懲罰,趙武得到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程嬰功成名就,該過好日子了,可他又做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他來向趙武辭別,並且是永遠地辭別,他決定去死,去地下把成功的好消息報告給老朋友公孫杵臼。
車馬坑 晉國曲村天馬遺址 山西省臨汾市曲沃縣
趙武淚如雨下,跪倒在地:「子忍去我死乎?」您怎麼忍心丟下我呢?
程嬰是趙武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是程嬰扶趙武學走路,是程嬰教趙武學說話,是程嬰教趙武讀書,是程嬰教趙武做人,是程嬰處心積慮地幫趙武報了仇。程嬰的恩情超過了趙武的親生父母,親生父母呵護孩子那是責任,那是義務,那是本能,而程嬰跟趙武非親非故,他只是趙家的門客,一個普通的門客。
晉國古城遺址
趙武不斷地哀求、不斷地流淚,可他的眼淚沒有打動程嬰,程嬰心意已決,自殺了。
公孫杵臼和程嬰是普通人,普通得除了姓名,出身、年齡統統沒有留下,可他們又不普通,他們身上閃爍著一個共同點,這個共同點讓他們超越了平凡超越了一般,讓他們青史留名,這個點就是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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