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做個美食家

在春天，做個美食家

前天回官垸飲酒，友人龔君一再交待：等到椿樹芽可以吃的時候，一定要約上我，然後滿飲三杯。

我笑而應之。

一門菜能讓人回味，甚至棄官而回，歷史上真有一人。晉朝人張翰（字季鷹），在洛陽做官，見秋風起，想念家鄉蘇州味美的鱸魚，便棄官回鄉了。此一點，龔君真有晉朝名士風範。他所想念的椿樹芽，必須擇日而吃，芽不能太短，亦不能太長。太短無味，太長更無味。待椿樹發芽，全是紅色頂葉，採下，入滾水一燙，撈起，色即轉綠，細刀切之，泡點醋，或者加點蔥花，佐以美酒，千金何能換乎？

實際上，吃椿樹芽的時候，也正是吃泥兒蒿之時。這泥兒蒿與蘇軾的「蘆蒿滿地蘆芽短」，並不是一物，只是都生長於江南水邊，在春天還遲遲不來的時候，於泥土中挖出泥兒蒿的根，味道與魚腥草相似，但無藥味。若是春天來時，蘆芽還沒有出來，泥兒蒿已是滿目綠意了，手掐它的嫩莖，下在臘肉里，味道之美讓人回味無窮。

若是機會好，在漁父手中買下鯚花魚（據我考證，本地鯚花魚，並不是我以前所寫「計劃魚」，就是「桃花流水鱖魚肥」詩中之鱖魚，或稱「貴魚」取富貴之意），魚最好不要超過一斤，來鍋「水煮活魚」，再佐以椿樹芽和泥兒蒿，魚湯之鮮，芽兒之美，酒香之濃，皇帝生活也不過如此。

假如說了家鄉這兩道美食，而不說「狗脊兒巔」，它肯定會生氣，夢中它會化做仙子來批評我。我所說的「狗脊兒巔」就是枸杞，一種大補的中藥材。在採摘泥兒蒿的時候，枸杞的葉子也一團一團的發綠了，若是晴一二天，枸杞便抽出一指長的枝條，嫩得出水，輕輕一掐便斷了，下在臘肉鍋里，或者魚湯鍋里一撈便可吃，於是，滿嘴便是春天的氣息了。

呀，這故鄉的春天，是適合做一個美食家的，不知道我有多少次都醉倒在家鄉的春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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