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唐朝版的蘇東坡,一個不屈的鬥士
提起詩仙李白,人們很快會想到瀟洒自如,安能折腰事權貴;提起詩聖杜甫,人們很快會聯想到憂國憂民,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提起詩佛王維,人們會很快想到「畫中有詩,詩中有畫」;提起劉禹錫,除了「詩豪」,還能想到什麼?
劉禹錫(772—842年),字孟得,非曹操之孟德,河南洛陽人。是中山王靖王劉勝的後人。劉備也自稱是中山靖王的後人,看來劉禹錫祖上很有帝王基因,怪不得一生桀驁不馴,原來是有原因的。中唐詩人、哲學家,與同時期的柳宗元、韓愈是鐵三角,關係好得不得了,尤其是和柳宗元,是莫逆之交。白居易晚年評價劉禹錫:「彭城劉夢得,詩豪者也,其鋒森然,少敢當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從此,「詩豪」就成了劉禹錫的專有代號。
所謂「豪」,不僅是指劉禹錫的詩風豪氣,更多的是對他本人性格豪爽的讚美。
劉禹錫生於文學世家,祖父、父親都當過官。從小聰穎好學,勤奮讀書,熟讀經學經典,善於詩賦。少年得志,名滿洛陽,21歲同柳宗元一同高中進士,可謂春風得意,仕途光明。起碼,劉禹錫沒有輸在人生的起跑線上。由於圍棋下得好,同當時的帝師王叔文意氣相投,很受王叔文的賞識。當時的王叔文一手遮天,權力很大,炙手可熱,其地位和大明的張居正形似。劉禹錫也因此官位亨通,一路高升。
劉禹錫在政治上渴望改革,對宦官當權和地方諸侯割據深惡痛絕。後來與王叔文等在唐順宗的支持下,發起了轟轟烈烈的「永貞革新」運動,旨在改變大唐的種種弊端,中興大唐。可惜,唐順宗身體不好,時常昏迷不醒,不省人事。很快太子繼位,在權貴的極力反對下,這場革新運動如曇花一現,只維持了100來天,便宣告失敗。隨後在反對黨武元衡的帶領下,對新黨人員進行了拉網式清洗,王叔文、劉禹錫、柳宗元等先後被貶為司馬,流放外地。史稱「二王八司馬」。
劉禹錫被流放到朗州,從此拉開了長達23年的貶謫生涯。這一年,劉禹錫34歲,正是一個男人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可惜,劉禹錫的人生從此出現拐點。在朗州,劉禹錫一呆就是十多年光景。人生有幾個十年?如何面對人生的挫折,最能考驗一個人,也最能鍛煉一個人。有的人悲觀失望,借酒澆愁,醉生夢死。「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這是杜牧的選擇。有的人則能隨遇而安,微笑面對生活。蘇東坡流放嶺南,開荒種田,授業佈道,培養了大批才俊。還寫出了「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華麗篇章,活出了人生精彩。
劉禹錫在朗州,猶如蘇東坡在嶺南。朗州在今湖南常德地區,在當時還是荒涼蠻夷之地。劉禹錫在朗州,苦悶是肯定的。但不甘沉淪,始終充滿樂觀的心情和必勝的信念。千古絕唱《秋詞二首》就是一個證明。
秋詞一: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秋詞二:
山明水凈夜來霜,數樹深紅出淺黃。
試上高樓清入骨,豈如春色嗾人狂。
在詞中,作者一反古人悲秋的論調,自喻晴空一鶴,引翅飛翔,而且還是哼著小曲。這哪裡有半點流放的味道,分明是在度假的節奏。心由境生,生活是一面鏡子。你看生活是什麼樣,你自己就是什麼樣。劉禹錫看到的不是悲秋,而是比春天還有韻味。這就是劉禹錫的生活態度。從《秋詞二首》中,可以鮮明地折射出劉禹錫的詩情豪意。
元和九年(815),十年之後,劉禹錫奉命回京。第一次下鄉考察就此結束。按道理來說,這時候他已經40多歲,早已過了不惑的年齡,應該成熟穩重,好好珍惜難得的機會,玩世故,裝糊塗。可劉禹錫偏不。817年2月,一日到玄都觀看桃花,忍不住內心流動的豪情,作了一首著名的《玄都觀桃花》:
阡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
這首詩表面寫桃花,實際是托物言志。把朝廷比作玄都觀,桃花比作新得寵的權貴。言外之意是要是我們當時革命成功,哪還有你們這幫人什麼事,嘚瑟什麼?你看,劉禹錫絲毫不肯向當朝權貴折腰,透露出一股文人的倔強和清高。很快,這首詩傳遍朝野。這下可好了,本來劉禹錫也不受待見,正愁抓不到把柄,沒想到劉禹錫自投羅網,這幫人估計做夢也會笑出來。於是,劉禹錫又光榮下鄉了。連同好友柳宗元,一起被貶。
柳宗元被貶到柳州。遭此飛來打擊,柳宗元精神恍惚,身體狀況直線下降,不久便仙鶴柳州。劉禹錫被貶到連州,繼續他的貶謫生涯。後又下放到和州等地。下放就下放,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劉禹錫一如既往地堅守自己的初心,縱使生活虐我千萬遍,我待生活如初戀,繼續微笑面對生活。雖屢遭小人非難,也一笑而過,根本不當回事。在此期間,又一篇大作橫空出世,閃耀古今,那就是《陋室銘》。這篇勵志雞湯傳頌了上千年,仍然散發著迷人的芳香,久而彌香。
劉禹錫簡直就像一個不屈的鬥士,打不死的小強,越挫越勇。
若干年後,劉禹錫又回到了京城,第二次下鄉考察結束。距離第一次貶謫,已經是十多年過去了。劉禹錫又想起了玄都觀,再次來到這裡,有感而發,又做了一首詩:
百畝庭院半是苔,桃花凈盡才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又回來。
這首詩的大意是我胡漢三又回來了,你們能把我怎麼著?挑釁味道十足。有時候不得不說,生命的長度也是一種戰鬥力。劉禹錫雖在官場上不得意,屢遭小人排擠,但好在有一個豁達的心胸,不屈的鬥志,身子骨還是相當結實。而同期的好多人都已作古。
當權派哪受得了這個,不由分說,再次宣布劉禹錫光榮下鄉。
經過了多年的沉浮,劉禹錫晚年還算不錯,官居三品。而且還與白居易做了鄰居。在一次和白居易的詩歌唱和中,劉禹錫寫下了現在中學生必背的《酬樂天揚州初逢見贈》。
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晚年的劉禹錫鋒芒似乎不再那麼犀利,然而詩句本身流露出來的還是積極向上的豪氣,絲毫沒有「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哀嘆。懷念故友,大徹大悟,真名士,自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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