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我家汪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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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我家汪星人

作者：鹿劍林 誦讀 ：柳湄

阿黃

我們家養的第一隻狗叫「阿黃」。

算起來，已經是三十五年之前。那一年春天，隔壁二嬸家的母狗下了四隻仔，把我們幾個小夥伴景得不輕，每天放學後都要跑去看看。小狗剛滿月，便紛紛抱了去，我選了一隻毛色金黃的，取名「阿黃」。那年頭，生活條件十分艱苦，農村剛剛解決溫飽，我和弟弟把玉米面窩頭嚼碎了喂阿黃，眼看著阿黃一天天長大。阿黃是鄉村裡最最普通的土狗，個頭不大，身材勻稱，十分精神、麻利。阿黃與農村散養的孩子一樣，喜歡滿村子瘋跑。後來，我們家在村頭蓋了新房，它也像長大的孩子，瞬間懂事，擔當起守護家園的責任，特別是夜間，每有生人進入村莊，它便守在大門口汪汪叫個不停。

春夏之交，父親的西瓜地日漸豐滿，阿黃日夜守護瓜園。瓜園靠近路邊，每有行人路過，阿黃總是警覺地「熱情迎送」，那清脆的汪汪聲在田野里回蕩。記不清有多少個夏夜，我和弟弟躺在瓜棚外數星星，不時有一兩顆流星划過深邃的夜空，阿黃伏在身旁，跟隨我們的眼睛遙望星空，一對耳朵十分警覺地聽著瓜園的動靜。小時候，聽過不少關於鬼的故事，總害怕莊稼地里冒出鬼來，正是阿黃給我壯了膽，驅走了內心的恐懼。待西瓜成熟，天不亮父親母親就拉一車西瓜去趕集，阿黃一直護送到集上，然後跑回來守護瓜園，如果天黑我父母還沒回來，阿黃總會跑到村前的橋頭去等候主人歸來。

三秋農忙時節，莊稼收割完畢，田野變得異常空曠，阿黃一天比一天興奮，像離弦的箭一樣，追逐著無處藏身的野兔。這時節，是我們家的黃牛最辛苦的時候，一天到晚要耕種麥田，不懂事的小牛犢在新耕的田地里橫衝直撞，常常找不到回家的路，總是阿黃把撒歡貪玩的小牛犢領回家。

剛剛包產到戶的80年代，阿黃跟隨父親長年奔跑在田野，村莊、莊稼地、周邊集市都是它的活動天地。直到1988年春節，父親一大早要到30里外的青崮集買年貨，阿黃照例要跟著去，父親三番五次跳下自行車，喝令阿黃回去。天黑前，父親趕集回來，家裡卻不見阿黃，起初大家還沒當回事，半夜仍不見阿黃歸來，一家人開始擔心，父親自言自語:「阿黃不會迷路，就怕被偷狗的人餵了麻藥、下了網套。」 翌日，仍不見阿黃回來。

那之後的相當一段時間，我常常做一個相似的夢，夢見阿黃在家門外用嘴巴拱著門縫，用前爪拍著門邊，我趕緊跳下床，欲開門讓阿黃進來，醒來卻是一場夢。

德揚

德揚是我們舉家遷往城市之前養的一條德國牧羊犬。

90年代後期，母親來城市幫我們兄弟照看孩子，父親一人在老家留守，既要種地還要餵養牲畜。弟弟到花鳥市場買了一隻德國牧羊犬，起名「德揚」，讓它和老爸作伴。德揚長得很快，不滿一年個頭就有半人高。外表威猛的德揚性格比較內斂，幾乎不出我家庭院，忠實地守護著家園。德揚的汪汪聲渾厚威武，具有很強的威懾力，生人一般不敢進我家院子。德揚對我們家的雞、羊十分友好，天天在一起追逐戲耍，不僅山羊敢用角抵它，就是公雞也敢跳起來撲扇著翅膀叨它，德揚總是佯裝敗下陣來，從不倚強凌弱。德揚對我們家的雞可以稱得上呵護備至，鄰居家的雞、羊到我家串門，只要到了主人餵雞的時刻，德揚總會下逐客令 —— 把別人家的雞、羊趕出去，然後，遠遠地護衛著公雞母雞啄食，不允許饞嘴的牛犢、山羊靠近。

正是有了德揚的陪伴、守護，父親才不孤單，才能放心下地種田，一個偌大的院落生機勃勃、平安有序。

直到2000年，在我們兄妹的一再要求下，父親也要遷往城市生活，只能忍痛割愛，把德揚送給鄰居家代養。離別的時候，德揚嗚嗚哀鳴，一次次欲掙脫拴在脖子上的繩鏈，一生堅強的父親難以割捨，扭過頭去，用袖子偷偷擦眼淚。

聽鄰居說，父親走後，德揚連續幾天不吃不喝，鬱鬱寡歡，眼神黯淡，一天天消瘦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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