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札記】酷吏是怎樣工作的？

原標題：【讀史札記】酷吏是怎樣工作的？

張湯是漢武帝時期酷吏里的大領導，做過主管刑獄的大頭頭，也做過位極人臣、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大領導往往不會親自去做一些具體的事，頂多過問或者暗示一下，其他的就由下屬們給辦了。大領導需要做的，就是維護好下屬的利益，好讓他們盡心儘力為自己幹活，維護好與上級和同僚的關係，好減少辦事中的各種阻力，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的目標更容易地實現。

張湯就是這麼一個很會做事的大領導——不僅下屬們死心塌地跟著他干，在同僚和皇帝那裡也同樣有一個「能幹」的好印象和好口碑。

那麼，在具體案件的處理上，張湯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張湯的手下們，是怎麼乾的呢？

我們來看看張湯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杜周就知道了。

杜周是南陽人，年輕的時候做過南陽太守義縱的手下，而義縱則是武帝時期另一個以殘酷著稱的酷吏。

俗話說，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酷吏們結交的也大都是酷吏。大概是看到張湯在皇帝那裡更得寵，想要巴結一下，所以，義縱便把自己的得力爪牙杜周舉薦給了張湯。

杜周也確實沒有辜負義縱的期望，很快就被張湯任命為自己的助手。

杜周是個性格內向的人，平日里少言寡語，人畜無害的樣子，辦起案來卻心狠手辣，落到他手裡的人少有活著走出監獄的。但正因如此，杜周深得張湯賞識和信任。張湯做了御史大夫之後，廷尉的位置就由杜周接替了。

杜周辦案，只看兩個人的臉色，一個是賞識提拔他的張湯，張湯指哪他就打哪，張湯讓他辦誰他就辦誰；一個是漢武帝，皇帝想辦誰他就辦誰。

張湯想辦誰，都會給他明確的命令或暗示，皇帝想辦誰卻不會跟他直接說，很多時候連個暗示都沒有，所以，要想把案子辦到皇帝的心裡去，必須有極強的揣摩上意的本事才行。

看臉色行事，是酷吏的基本功，這個基本功，杜周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所以，只要是皇帝想搞掉的人，他一定會想法設法羅織罪狀將對方搞死，只要是皇帝不想搞掉的人，即使對方被人舉報彈劾甚至下獄待斬了，他也會設法從中周旋，要麼拖延時間等待皇帝回心轉意，要麼幫對方尋找蒙冤的理由，伺機翻身。

有人問杜周，你主管天下刑獄，刑獄所貴者在公平，而公平的基礎在於遵循既有的法律，像你這樣「不循三尺法」，卻「專以人主意指為獄」，這是主管刑獄者應有的樣子嗎？

杜周反問道：「你說辦案要遵循所謂的』三尺法』才叫公平，那麼我問你，』三尺法』又是從哪裡來的？」

對方想了想，說：「皇帝。」

杜周說：「那不就得了嘛！前一個皇帝的意見寫下來，就成了律，下一個皇帝的意見寫下來，就成了令，所謂律令，不就是皇帝的意見么？我按皇帝的意見辦案，有什麼不對的嗎？」

對方聽了，自然是啞口無言。

做事不講原則，善於察顏觀色揣摩領導心思，這樣的人，恐怕所有人都不會感到陌生。因為，職場中，這類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遇到這樣的人一定要躲得遠遠的，因為，今天領導喜歡你，他就也喜歡你甚至巴結你，明天領導不喜歡你，他就有可能先於領導想辦法搞死你，而且，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出手，採取什麼樣的方式，搞你搞到什麼程度。

這類人的心裡沒有什麼原則，也不懂什麼敬畏，如果非要說原則和敬畏的話，讓領導高興，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讓別人都對領導表示敬畏和臣服，就是他們最大的原則。

杜周做廷尉主管刑獄多年，期間，二千石以上官員被捕入獄者不下百人，由他直接或間接由其下屬簽發逮捕令而被捕的二千石以下官員乃至庶人，則不下十六七萬。而且，一旦被杜周及其爪牙抓去，鮮有不招供的，可見刑訊之酷烈。因此，很多人一旦聽聞自己上了杜周的黑名單，往往舉家逃匿。

殘酷是殘酷了些，但正如前面所說，杜周辦的案子每一件都很合皇帝的心意，很多時候還辦了皇帝不方便開口要求辦的案子，除掉了很多皇帝一直想除掉又苦於找不到說得過去的借口的人，皇帝自然對其賞賜有加。所以，不僅兒子們得杜周蔭庇身居要職，家中更是積累了巨額財富，富可敵國。

更重要的是，由於深得皇帝信任，與自己曾經的上司張湯一樣，杜周最後也是官至御史大夫，位極人臣，榮耀之至。

揆諸歷史，酷吏往往在兩種時期出現，一是盛世之中，一是亂世之前。盛世有雄才大略的君主，君主要想實現自己的抱負就得突破常規，突破常規就會遇到各種阻力，消除阻力就需要得力的臣子，於是酷吏便產生了；亂世之前，皇權趨弱，奸臣當道，貪腐盛行，正與邪激烈交鋒，非酷吏不能打擊正義之士，故而酷吏也會增多。

酷吏往往都是能幹的人，以領導的喜好為原則的也大都是能幹的人，在職場，最不幸的事情就是，這樣的人通常比你更受寵，更能得領導歡心，也更有機會得到升遷。

沒辦法，領導需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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