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青春
前些天收到讀者私信，問我為什麼把公眾號取名叫做「無帆的船」，其實我給公眾號取名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賦予多大的內涵，單純的只是覺得之前的公眾號名字聽起來太low，想給它改一個名字罷了。
如果關注者讀起來能朗朗上口，看起來還能浮想翩翩，那豈不是成功的引起了你的注意，何樂而不為呢？
有幾次我出於一個作者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的私心，去各大貼吧、頭條號推薦自己公眾號的時候，展現出各種專科醫院、各種辦證開鎖機構遍地撒網的廣告特點，把「無帆的船」評論在各種話題之下，除了收到諸如「看片請加Vxxxx」「你他娘的開炮啊」「還有綠圖配上原諒他」「老司機，你懂的」……之類的回復外，意外的收到一條清新脫俗的回復
「無帆的船是靠浪嗎？」
忽然覺得太適合用做我公眾號名稱的解釋了。所以，為了展示我的幽默風趣，毫不猶豫的就給向我提問的讀者回復了「因為靠浪啊！」
後來仔細想想了想，覺得因為自認為的展示自我幽默而給敬愛的讀者這樣的回復實在有些欠妥，然後回憶起我的青蔥歲月，感慨了周圍人的生活百態。想到我給公眾號取名時的自己對生活充滿了失望，對青春感到無限的迷茫。所以，叫「無帆的船」，可能是因為作者很迷茫吧。
不過很多時候我覺得年輕人總把迷茫和孤獨、青春和生活掛在嘴邊不是什麼好事。
劉同說「誰的青春不迷茫」，在我看來他就是耍流氓，他只告訴你迷茫、孤獨是人生的常態，卻從不告訴你怎麼走出迷茫，我也讀過一些帶著諸如「青春」「孤獨」「迷茫」字樣的暢銷書，讀完後發現這類書最大的功效是讓你看的時候很爽，可爽完以後就會發現自己什麼也沒得到，只留下神似夜晚來臨時的空虛和寂寞。說一些「願你不畏將來，不念過去」「誰的青春不流氓」的暖話，然後你自以為很治癒很奇妙了。
這就好比，你被女朋友甩了，你找哥們去訴苦，然後你哥們告訴你說誰的人生不失戀，願你走出回憶，擁抱未來。然後這就變成了類似於古代強盜見面都要事先來一句「天王蓋地虎」然後你應「寶塔鎮河妖」的過時儀式感。
然而在我認識的人中，有的人沒有我們所以為的青春，也從來不會滿世界的喧囂著孤獨和迷茫。
譬如阿正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阿正是我的發小，比我年長一歲、黝黑、板寸頭、包子嘴、國字臉。我從沒聽過他說起孤獨，也從沒聽過他提起過迷茫，甚至我也覺得他從沒青春。
事情要追溯到2000年的冬季，在那以前阿正家不算富裕但稱不上貧困，在那個閉塞的大山裡生活過的也算有滋有味，阿正的母親在十里八鄉出了名的賢惠，不過父親卻是很不講理和粗暴的，好賭和愛喝酒的父親無論是輸了錢還是醉了酒，總是會將矛頭指向他的母親，毫無理由的就是一頓毒打，在經歷了不知多少個年月以後阿正的母親終於忍受不了阿正父親的家庭暴力，選擇了與他的父親離婚。
後來阿正的父親找了給阿正找了個後媽，後媽也有幾個孩子，所以從來顧不上阿正，也從來沒想過顧上他。再後來，他們家的光景也在時代飛速發展的腳步里慢慢的落了下去，自此再無前進的生機。
他父母離婚的時候阿正只有6歲，後來他跟他父親去了外地打工，那時的務工人員子女異地求學是一座還未被打破的壁壘。所以去了廣州一年的阿正，又回到了雲南的大山深處開始念書。
不過從那以後他的身份是留守兒童，顯然2000年的中國遠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的阿正，念小學時便要承擔起照顧爺爺奶奶的重任。歲月和生活的重擔使這個少年比同齡人要成熟的多。
不過儘管生活給了他異於常人的鍛煉，但他還是沒挺過初中畢業。
阿正念初二的時候，九年義務教育的春風已經刮進了雲南的大山深處，但是他還是選擇不再繼續念書，那時的我曾一度想追隨他的步伐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阿正語重心長的跟我說，「你跟我不一樣，你有對你滿懷希望的父母，並且他們也從不會覺得你念書對他們是一種拖累，你應該珍惜這機會」，說完阿正扛了一個蛇皮塑料袋，裡面裝著他無可奈何的現實，還有那雙能露出大腳趾的石林牌橡膠鞋，踏上了他的打工之路。
那時候的通訊遠沒現在發達，並且初中生也不能擁有手機，所以每年只有等阿正過年回來的時候我才能與他見面。
過年回來的時候他給爺爺奶奶呢買了點心、衣服。但不給他的父親買，他還送我了一個我在電視劇里看到過的悠悠球。
後來我讓他跟我談談外面的世界，談談他這一年的經歷。
他說：剛到廣州的時候，因為年齡太小所以很多門面上的廠房和店鋪都不敢招他做工，又因為身上帶的錢本來就不多，所以餓了只吃一個饅頭，困了就在大橋洞下睡覺，後來找到了一個同鄉，那同鄉說要給他介紹工作，但不能白介紹，需要一點過關費，所以阿正頭三個月的工資都給了那個同鄉，不過他依舊覺得很幸福，因為這家工廠管吃管住。
想到吃饅頭和睡橋洞的日子，他覺得每天十一個小時的工作，也很享受。
過年回來他存了3000塊錢除過給別人帶禮物，他還剩2000多，他說他決定把這錢存起來等著以後娶媳婦。
那時候的我很羨慕他一年能掙3000塊錢，更羨慕大城市裡既然還有橋洞可睡。
直到很多年後我才知道，他所在的城市最低工資標準是3000每月，橋洞下睡的是流浪漢、而一個饅頭連早餐都不夠。
後來我上了高中，依舊每年過年的時候他都會不遠千里的從他打拚的城市回到雲南的大山裡，依舊每年都要找我講述他在外的經歷和生活，我也很樂意聽他分享，他說他現在已經能掙到5000元每月了，每年回家時花錢也更大方了。
不過我從不會再展露出驚喜和羨慕的表情，更多的是替他那不甘的人生，充滿了同情和難過。要知道他沒輟學以前成績很好，每次都能考班級第一第二，如果不是這令人厭惡的生活軌跡、令人可憎的階層固化和不可預知的家庭悲劇，那他大概也會過著很洋溢的青春吧！
再後來我念了大學，他還在他的城市打拚。
前年過年回家，他跟我說他要結婚了，我問他你一個人在外面打拚你孤獨過？
他很風趣的說:「孤獨和迷茫是留給你們的，現在的我只想早點結婚，早點擺脫我這困苦的家庭的束縛，當我親手組建起我的家庭的時候我覺得我很有力量、很有方向，我不懼困苦也從不會感到孤獨和迷茫，因為我知道我沒資格說孤獨和迷茫」。
他終於存夠了他結婚的錢，那天參加他婚禮的時候，他筆挺的西服和他即將擺脫的家庭牢籠顯得分外耀眼，殘磚敗瓦下站著的他顯得像個異類。
那天的阿正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每一句里都充滿了心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就像我們回憶青春時滿腹牢騷和滿眼回憶一樣，他也在回憶著屬於他的那暗淡無光、晦澀難耐的青春。
結了婚後的他帶著新婚的妻子，繼續奔赴了屬於他的世界，在那個鋼鐵林立的城市裡，他偶爾也會在朋友圈發上一張燈火璀璨的圖片，外人看來他的世界也算是五光十色了，但我心裡清楚他在承受著怎樣的難，吃著怎樣的苦。
只不過大城市可用於發朋友圈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我知道那時候的他可能正在凌晨12點，啃著一個沒有夾肉的饅頭，孤零零的走在城市的大街上回憶著那些年睡過的橋洞，和奶奶佝僂的身體。
但我也知道，他會抹去眼角的淚水奔向他親手組建的溫暖的家。
去年春節，他終於沒像往年一樣如約而歸了，我放假前曾給他打電話問過他，在電話里，他略顯粗獷的聲音在電話那頭說「今年過年不回去了，孩子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春節上班有三倍工資，廠里還有年飯年夜會，在異鄉也不會太孤獨。吃的好，住的也好，讓我不用擔心。」
我默默掛了電話，和他在一起的歲月不禁間一股腦全湧上心頭，不覺間眼角落下一滴，大概是我的城市風沙迷了我的眼。
那次電話以後我們直到現在也沒有聯繫，他的朋友圈裡，不再是燈火璀璨的街道，和鋼鐵林立的大廈，取而代之的是他已經滿了一周歲的孩子，孩子很白很胖。目光里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嚮往。
人究竟要經歷怎樣的磨難與考驗才能瀟洒自如的應對一切不可預知，靈魂是經歷了哪般的摧殘和洗禮才能泰然自若的笑傲江湖。
如果生活是一場隨機的歷練，那長出堅強臂膀的人們啊！懇求生活放過你們。
PS:真實故事，根據文章需要略有虛構。
最近更新可能會有點慢，感謝列為的不取關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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