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曾經不那麼美好的城市——巴黎
上周在關於法國印象派的推文【差點被叫成「旱金蓮畫派」的藝術社團，到底什麼梗？】當中配了一張古斯塔夫.卡耶波特的名畫《歐羅巴橋》。
一位遠在巴黎的朋友看完後發來了留言：「我住的房子，就在《歐羅巴橋》這幅畫當中。」
哦，我看到了。遠景中那棟新古典主義風格的五層建築。到過巴黎的朋友對這種樣式的建築應該非常熟悉。遍布巴黎城區，建於19世紀的民居，到今天仍然是大多數巴黎人的住所。
相信不少巴黎人都可以從名家名畫中發現自己的家。因為畫中的這些房子，到今天還在使用。
畢沙羅的《劇院大街》
卡耶波特《雨天街景》
莫奈《Saint-Lazare車站》
今天的話題，就從這些150多年前的房子說起吧。
話說，提起巴黎，大多數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優雅」、「浪漫」、「甜美」。
可是如果我告訴你，1850年代前的巴黎，是一個以骯髒破爛、臭氣熏天而著名的城市，你會不會有一種幻滅的感覺？
事實上，1848年以前的巴黎是一個典型的中世紀城市，從來不知「城市規劃」、「公共設施」為何物。大量人口湧向巴黎，巴黎卻不知該如何開展一種名為「公共管理」的事業。
讓我們來聽聽歷史學家筆下的真實記錄：
先說說道路交通吧。作為中世紀城市，那時候巴黎的道路大概長這個樣子。請注意這不是什麼后街小巷，這就是正常的城市道路。大部分寬度僅為5米左右，有些甚至只有2、3米。這樣的道路狀況，公共交通是無從談起的。而公共交通不暢，對於人口不斷膨脹的城市來說等同於血管堵塞。
再來看看居住環境。據記載19世紀中期香榭麗舍大街所在區域的人口密度高達每平方公里5380人。人均面積3平方已然令人驚嘆，而1845年一位醫生記錄了他在巴黎中心的西提島親眼所見的一間屋子——5平方米的面積，住進了23個人！我們今天的蟻族、蝸居都甘拜下風吧......
（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圖，只好請印度三哥們來為19世紀中期的巴黎代言一下）
最後，最驚悚也是最要命事情是，巴黎沒有城市下水道和公共衛生系統，連廁所都是不存在的。頭天晚上灌滿的夜壺，第二天早晨打開窗子飛流直下想像一下，滿大街的馬糞、人糞......一到雨天污水橫流是個什麼場景？重污染的工業廢水直接排進河道，塞納河可遠遠不是今天你所看到的樣子——那簡直是一座不停運轉的甲烷生產機器，將惡臭和有毒氣體傳送到巴黎的街頭巷尾。
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下，可以想見其結果必然是病菌肆虐、疫情不斷。18世紀中期開始，伏爾泰等學者和社會活動家們便不斷陳情和呼籲，要求改善城市基礎設施，提升市民生活品質。
真正的巴黎大改造，一直要等到1848年拿破崙三世上台後才真正拉開序幕。
得到拿破崙三世垂青，擔任巴黎大改造總設計師的，是這位喬治-歐仁·奧斯曼男爵。
1853年至1870年，奧斯曼男爵傾18年心力於巴黎大改造，不但徹底改變了這個城市髒亂差臭的面貌，使它一舉成為現代都市的樣板，也讓自己作為現代城市規劃、公共事務管理的始祖而名垂青史。
奧斯曼男爵城市改造的核心思想就一個詞——「大破大立」。60%以上的舊建築被拆除：該為道路拓寬工程讓路的，拆！該還綠於民改建成公園廣場的，拆！在城市的廢墟上，重建起一個有序、有機的新巴黎。
以凱旋門為中心放射狀延伸的12條大道，經過150多年時間的考驗，迄今依舊承擔著重要的城市交通和疏散功能。
街道，也並非簡單粗暴地拓寬便告完成。奧斯曼男爵的天才創舉——林蔭大道，自出現在新巴黎之後，便成為全世界大都市爭相模仿的樣板景觀。
在嶄新的道路兩旁，新古典風格的住宅拔地而起，在此後的150年里成為一代又一代巴黎人的居所。（聯想到我家只有70年使用期的房子，據專業人士透露，其實建設標準只有50年......）
也出現了我們熟悉的巴黎街景——精緻的小店和咖啡館
但是如果我們認為巴黎大改造無非就是「拆拆拆，建建建」，那就大大低估了奧斯曼男爵的歷史功績。這個城市真正的千秋偉業是我們看不到的部分——根據男爵的規劃藍圖，工程師Eugène Belgrand（歐仁.貝爾格朗德）為巴黎設計了一整套地下排污、排水系統。
看過電影《悲慘世界》的看官，一定記得冉阿讓背著馬瑞斯在下水道逃命的場景。這個隱藏在繁華城市地下50米深處的排水系統，經過150多年的不斷完善，目前總長度已達2300多公里。從根本上解決了城市排污排水的問題，也從數百年的污水橫流中解救了塞納河。
雖然海峽對岸的英國人永遠保持著與法國人掐架的鬥志。不過在城市排水系統這個項目上，英國人對巴黎只能送上一個大寫的「服」。據說巴黎下水道系統建設過程中，英國人還組團參觀取經來著。
巴黎地下管道系統並不是按當時的實際需要而建設，它的前瞻性已然超越至今天的21世紀。隨著時代不斷前進，高大開闊的地下通道中納入了越來越多的管線——煤氣、電話、光纜......
只是，並非所有同時代人都擁有如此長遠的前瞻目光。由於城市改造，尤其是下水道系統耗資巨大勞師動眾，從拿三皇帝到底層市民都深以為害。拆除舊時代建築亦被部分反對派看作對歷史積澱和傳承的破壞。1870年，在一片爭議和反對聲中，奧斯曼男爵被迫辭任行政長官。
但奧斯曼男爵和貝爾格朗德留下的遺產，直至今天依舊在生機勃勃地服務著這座城市。下水道系統仍在運作、古老的住宅樓仍有人居住、「林蔭大道」和「城市公園」的概念成為城市規劃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若你去巴黎，到春天百貨和老佛爺買買買，請記得
那條林蔭大道名叫「Boulevard Haussmann奧斯曼林蔭大道「。
（特別感謝Mr.I友情提供部分照片並授權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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