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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中國歷史之二十六:東晉十六國篇四

晉朝的滅亡都知道,最後是被北府軍骨幹劉裕所取代,按照總結規律來說,一是不出意外的亡於自己內部,二是顯示傳統門閥大族的衰亡趨勢,如前面筆者提到,就南北朝的主流而言,豪門大姓往往只有所謂社會名譽,權貴地位已經不那麼突出了,多數朝廷還是軍人和寒門在主事。

劉裕能夠崛起,依仗的是門閥士族謝家建立的北府軍。起初謝安費盡心機安排謝玄佔據了揚州一地,為了樹立自己的軍事力量,招募寒門階層子弟到京口練兵(今江蘇省鎮江市),就有了所謂北府軍(東晉建康習慣稱京口為北府)。這些士兵大多屬於從北方躲避戰亂南下的流民,也有少量南方一些難以出頭的寒門子弟。據史料稱,揚州所轄各縣僑民人數規模至少有20多萬,所以經過選拔訓練,這一支隊伍戰力比較出色。前期主要將領就是猛將劉牢之。《晉書·劉牢之傳》記載:「太元初,謝玄北鎮廣陵,時苻堅方盛,玄多募勁勇,牢之與東海何謙、琅琊諸葛侃、平安高衡、東平劉軌、西河田洛及晉陵孫無終等以驍勇應選。選以牢之為參軍,領精銳為前鋒,百戰百勝,號為北府兵,敵人畏之」。不過,有一個隱藏細節,北府軍能夠迅速組建的內幕並不完全真的是大規模招募選拔士兵,關鍵主要還是招募籠絡了北方流民的統帥,就是史書所稱的何謙、諸葛侃、高衡、劉軌、田洛、孫無終等人,幾乎都是流民首領,他們的身份和東晉初期南下的祖逖、蘇峻,以及盤踞在荊州的杜弢等類似。

換句話說,整個東晉骨子裡的隱患由始至終都在於西晉末年大亂以後,各地湧現出來的流民組成的軍閥豪強,在習慣上,軍閥也才更容易體現為亂世之中的重要角色。而在朝的豪門與他們的關係往往都很微妙,如祖逖家族,其弟祖約後來淪落到與蘇峻聯合為亂,本身就看到東晉朝廷內部對此的尷尬和無常。不論皇室還是權貴,對待流民組織都是既想籠絡利用又內心排斥壓制,幾乎是根深蒂固的一塊心病。

那麼,後期謝安家族的崛起再次上演了東晉初年的「輪迴」,由於謝氏家族一直缺乏軍事色彩的特殊,所以為了控制朝野,再次收編利用東晉境內的流民。原本一些較大的流民群體經過前期衝擊已經幾乎消散,所以,北府軍的組建基本是重新集合和訓練了一批新貴,也成為支撐謝氏地位的一股幕後力量。

隨著謝安、謝玄死後,北府軍收歸朝廷,但掌權的司馬道子一貫迷信僧道,沉迷酒色,不願意親自領兵,就交給調往京口的王恭所有,劉牢之成為王恭的屬下。王恭有意整肅朝野,於是有了與荊州方面殷仲堪、桓玄反對司馬道子的行動。在這一段激烈衝突中,其實還夾雜一件動搖東晉王朝的大事,就是天師道徒孫恩、盧循的大亂。

孫恩是當時天師道教主,祖上就是西晉八王大亂中最糟糕的趙王司馬倫身邊的天師道首領孫秀,孫秀的兒子孫會娶過晉惠帝的女兒河東公主,年僅二十歲。由於史書非常鄙視這一家,因此形容孫會十分醜陋。孫秀、孫會都死於八王之亂,而河東公主的尊貴身份,有可能留下了子孫。如孫恩的叔父孫泰在永嘉南渡後避居南方吳郡,繼續從事天師道事業。史書記載孫泰死於晉穆帝隆安二年(398),而孫會是死於八王之亂的301年,若孫泰是孫會之子就已近百歲,儘管不排除像天師道範長生父子相傳都長壽,但一般情況感覺不大可信,那麼,孫泰也可能不是孫恩的親叔父,也許是族叔。他拜錢塘天師道杜子恭為師(子恭一般認為是字,也有說字叔貢,他的名更說法不一,有說杜靈、杜炅或杜昺等等),學習道法秘術。

杜子恭在江東影響非常大,王謝陸沈等大族子弟多有交往,如昇平五年(361)王羲之曾請他來治病。而陸納曾為尚書令,也求醫於杜子恭。而謝氏與杜子恭交情還很深,而謝安在吳興太守任上就與杜子恭有來往,很大原因一是奉道,二也是求醫。謝家有某種遺傳病史見於記載,至少從謝玄到謝靈運明確是有「痼疾」,需要長期服藥療養。而謝靈運的名字「靈運」,據說就是杜子恭夢見東南有神人進入其館,當晚謝靈運生於會稽,而不久謝安病故,家人害怕孩子命不長久,所以寄養於杜子恭身邊,並別名「客兒」,到十五歲才領回家。這一說法見於鍾嶸的《詩品》。

從謝安在吳興太守任上與杜子恭來往,到謝玄病故,謝家與杜子恭至少有20年的交情,天師道的發展可以說相當深遠。但比較詭異的是,如陳寅恪先生在《天師道與海濱地域之關係》中提及東晉信奉天師道的名門世家,有琅琊王氏、吳郡杜氏、會稽孔氏、義興周氏等,偏偏沒有陳郡謝氏,令人很感意外。其實,這一文化背景就在於孫泰接管天師道以後,琅琊王氏的王恭舉兵反對司馬道子亂政,這時孫泰等天師道徒影響幾乎到頂峰,感到東晉朝廷似乎前景堪憂,有意趁機改朝換代,聚齊大批信眾舉事。這時謝輶(謝安弟弟謝石的第四子)向司馬道子舉報,孫泰遭誅殺,侄兒孫恩等餘眾逃入海島(多數研究者認為是今舟山群島)。正因謝家和杜子恭孫泰師徒的這一隱秘,所以,孫恩起事某種程度有針對謝家的報復舉動。謝吳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謝逸、南康公謝明慧、黃門郎謝沖,連帶謝安的女婿王凝之,包括謝安的兒子謝琰及孫子謝肇、謝峻全在這一變亂被殺。僥倖逃脫的謝方明也被孫恩下令通緝,謝家幾乎遭到滅頂之災。

與謝家的恩怨是孫恩起事的一大主因,但畢竟這屬於私人恩怨。如此大的變亂顯然不會這麼單純,如陳寅恪先生同時還指出:「孫恩世居南方,與其他南來下層北人一樣,經過土斷,已變成南方的低下階級」。東晉的土斷算是整理南下的北方流民的安置措施,之前最重要的一次是由桓溫主持的「庚戌土斷」,背景和過程都比較複雜,若簡單概括,僑民若流亡南下沒有戶籍,只在所謂僑置郡縣登記,不承擔賦稅徭役,稱為「白籍」,或集中或分散居住,有的僑置州縣隔得很遠,管理很不便。起初還有北返的希望和念頭,但久而久之,東晉根本無心北伐,這些僑民散落雜處,有的混的比較好,成為地方豪強,置下產業,有的成為佃客部曲或奴婢苦力。這些際遇不同,待遇不同,很大程度是造成南北矛盾的一大歷史淵源,流民豪強長期以來也成為東晉朝廷的安全隱患。

東晉有過數次土斷,到桓溫再次進行,一視同仁編戶入籍,劃定疆界,那麼,像孫恩這些本來都是很有影響的世家大族,經過土斷就喪失了出身優勢,堂堂天師道首領淪為與流民為伍,內心對東晉的安置就十分不滿,因此,孫泰之輩正好利用這一社會背景在信徒中醞釀反對情緒。後來,孫恩更把帶有私人恩怨性質的對東晉掌權的謝家拉動仇恨,對眾多原本有家世地位的流民擴大對朝廷的不滿,以天師道暗中組織民眾。孫泰死後的次年,隆安三年(399),執政的司馬元顯令吳郡許多門閥免除了大批官奴恢復佃民,又把這些佃民徵集到建康充任「樂屬」,實際是充實到軍中,又引發當地門閥大族的不滿。

孫恩趁機舉事攻入上虞(據說起初不過千餘人),隨後攻克會稽(今浙江紹興),會稽內史王凝之(王羲之次子,謝安侄女婿,著名文學家謝道韞的丈夫)同樣是天師道徒,成天在道室中祈求「鬼兵」相助禦敵,城破被殺,孫恩部眾增至數萬人。很快,吳郡、吳興郡、義興郡、臨海郡、永嘉郡、東陽郡及新安郡皆有人響應孫恩,增至十多萬人。

當時的郡縣官員不是被殺就是棄郡逃亡,孫恩據守會稽,自號征東將軍,為其部眾改了稱號為「長生人」,並宣令誅殺異己。不久,北府軍劉牢之過江,孫恩避免與其交鋒,選擇退回海島。隆安四年捲土重來,朝廷派出孫無終、高雅之討伐,孫恩打敗高雅之。劉牢之再次出兵,孫恩失敗,又逃回海中。之後,孫恩一直採取騷擾,沒能取得多大優勢。這一局面幾乎伴隨桓玄對建康的脅迫,令東晉元氣大傷。

總體看來,其實孫恩也就是一股流寇,三番四次的擾襲失敗,本身消耗也大,他的軍事力量也不強,到元興元年(402),臨海郡太守辛昺擊破孫恩的一股主力,士卒損失大半,他就與姬妾和一些心腹投水自盡了。妹夫盧循接收散落餘眾,宣揚孫恩沒死,而是成為「水仙」。

盧循,一樣是北方次等士族,其祖上是漢末盧氏大名鼎鼎的儒士盧植。後趙時期中書監盧諶據說是其曾祖,盧循看上去似乎有些兩晉時代的名士風範,史書形容他清秀雅靜,擅長草隸、弈棋等技藝,為人與孫恩頗為不同。最典型的就是,孫恩是帶著強烈的復仇心態舉事,而盧循屬於某種裙帶關係而參與其中。對於孫恩的劫掠仇殺,盧循並不那麼贊同,據說時常規勸。孫恩投水自殺時,桓玄正得勢,對盧循和其部眾有招撫,任盧循為永嘉太守(今浙江省溫州市)。但盧循並不從命,桓玄派劉裕前去討伐,盧循逃亡海上,一直繞行去了南海郡,攻打番禺(今廣州市),捉了廣州刺史吳隱之。盧循自任平南將軍,並派徐道覆(盧循的姐夫)攻打始興,抓獲始興相阮腆之,然後取而代之。

義熙六年(410),已經掌控東晉的劉裕北伐南燕,徐道覆派人勸說盧循乘東晉空虛襲擊建康,盧循起初沒有聽從,徐道覆親自到番禺遊說,認為劉裕手下劉毅、何無忌都十分平庸,兩人分兵北進。荊州刺史劉道規(是劉裕的弟弟)在長沙戰敗。然後攻廬陵、豫章、果然殺江州刺史何無忌。盧循進到巴陵,打算攻下江陵。徐道覆聽說劉毅攻來,派信使飛馬報告盧循,請求合力攻打劉毅。盧循與劉毅在桑落州擺開戰場,將劉毅打得大敗,一直打到江寧。劉毅只帶幾百名下屬步行逃走,剩下的全部被盧循俘虜。這時劉裕北伐回來,打算暫時退兵,攻下江陵再伺機進攻。徐道覆再次勸諫,這一年五月,盧循大軍進抵秦淮河口。劉裕聽從虞丘進建議,砍伐樹木在石頭城和秦淮河口立起柵欄。盧循初戰徐赤特獲勝,沈林子、劉鍾據守柵欄,朱齡石率援軍趕來相救,盧循軍敗退。

盧循改攻京口,沒有多大收穫,打算退回尋陽。劉裕派輔國將軍王仲德、廣川太守劉鍾、河間內史蒯恩、中軍諮議參軍孟懷玉等追擊盧循獲勝,此時已經無法返回番禺,打算奔往交州,到達龍編時,刺史杜慧度再次戰敗盧循,最後他和孫恩一樣,毒殺家人姬妾投水自盡。而徐道覆也在回始興後,東晉官軍攻破城池被殺。

孫恩盧循的舉兵,算是東漢末年太平道黃巾軍以來又一次聲勢浩大的道教徒起事。而且,杜子恭、孫泰、孫恩、盧循傳下來的天師道比太平道顯得更加正規。東漢末年的天師道還俗稱五斗米教,或被官府稱呼「米賊」「鬼道」,這是因為在巴蜀之地傳播時,和當地鬼巫迷信互相結合,早期天師道有較大的巫師信仰成分。當然,東晉時候並沒有完全脫離,所以像王凝之還是指望可以招來「鬼兵」。

不過,天師道畢竟在東晉漸漸分化,留在中原和南遷的已經是兩大流派。據說有張魯的子侄輩張盛在曹魏衰弱滅亡之際,離開中原南下龍虎山發展南天師道。晉朝的南天師道一枝獨秀,前有東吳的葛玄天師,是天師道尊奉的第二大天師。葛玄傳說與著名方士左慈有交集,向左慈學過一些秘術。葛玄的後人就是晉朝的道教大家葛洪,葛氏就是江南人士。而杜子恭則在組織方面讓天師道遍及江南,尤其是門閥大族。

只不過,東晉的內部權力鬥爭外化為影響天師道生存和發展的外部原因,到孫泰、孫恩、盧循手中,利用徒眾弟子反擊朝廷,和當年張魯在亂世中割據漢中的情形完全不同,反而成為和太平道黃巾軍一樣,沒有一定的目標,甚至孫恩盧循都不像黃巾軍喊出過「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那樣的口號。儘管從人才上,如徐道覆算是強過黃巾軍數倍的優秀將領,但孫恩是出於復仇心理,而盧循頭腦精明又缺乏決斷,導致這一次天師道舉兵成為標準的流寇作風,整個結果相比100多年前的黃巾軍居然沒有多少進步,不能成就多大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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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為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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