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西籍省（部、軍）級老同志阮文炳革命故事（二）
血染石井坑
百戶坑是丕嶺到星潭鎮的唯一通道，一條二十多里長的山溝小路，順著彎彎曲曲的小河道自北向東南方向延伸出去。七日晨，六連和兄弟連隊沿百戶坑尾隨追擊節節抵抗的逃敵。期間，新三團也從丕嶺左側加入戰鬥。上午十時，六連抵達星潭鎮西的小山口。這裡的山頭早被敵四十師佔據，並構築好工事，以兩個炮樓的火力封鎖通往星潭的道路；兩邊的山又都很高，坡度很大，山上還有積雪，對大部隊兵力展開，火力發揮都有一定困難。所以六連先頭部隊雖能擊退敵人的多次反撲，前進卻嚴重受阻，雙方形成對峙狀態。十一時左右，軍部作戰科長李志高和支隊參謀長謝忠良等同志到前沿偵察地形，想尋找星潭河的徒涉地段。經仔細觀察，發現河道水流湍急，又無船隻，加之敵人為阻止新四軍渡河，早有部署，從望遠鏡里可以清楚看到對岸敵人的工事和炮兵陣地，要從這裡過河，突破敵高潭防線困難很大。
石井坑守備戰前線指揮所舊址：１９４１年１月１２日晚，葉挺在此主持召開了皖南事變中最後一次軍事會議
九日中午，接到軍部下達的後撤命令後，部隊迫不得已撤到里屯倉，在高嶺遇到敵七十九師攔截，六連迅速搶佔里屯倉南側高地，構築工事，打退了敵人的猛烈攻擊。戰鬥間隙，一個身材魁偉的指揮員出現在離六連不遠的兄弟部隊陣地上，眼尖的同志一看便脫口喊道：「葉軍長！」「葉軍長來了！」陣地上立即活躍起來，指戰員們都在激動地交談著。葉軍長在戰鬥的緊要關頭親臨第一線指揮作戰這是常有的事，可今天，在前堵後擊的困境下作戰，他出現在最前線，給指戰員們的鼓舞力量就非同尋常了。同志們越打越頑強，敵七十九師一個營的多次攻擊，都被六連迎頭擊退。九日下午，幾乎四面八方都打響了，從周圍的槍聲可以判斷，敵人已經緊緊地將六連包圍住了。但究竟有多少敵人，又是哪些部隊，當時六連的基層幹部是不知道的，事後才清楚，敵人總共調集了七個師，八萬多人，在石井坑方園二三十里地構成一個多層的包圍圈，東北面是一〇八師，東面是蔣介石的嫡系五十二師，西面是一四四師，西北面是新七師，西南面是七十九師，東南面是四十師，正南面是六十二師。九日傍晚，上級命令二營轉移到石井坑西南邊的無名高地上，六連居中，四、五連在左右兩側展開。到了無名高地，六連拚命構築工事，作好了與敵決戰的準備。
無名高地正面是敵一四四師的部隊。十日上午，敵先以一個營的兵力，從對面山頭運動下來，越過山溝，向六連陣地發起攻擊。阮文炳布置好輕重機槍，對準敵必經地段，當黑壓壓的一片敵人從山坡下往上沖時，肖連長告訴大家不要慌，靠近一點再打。直等敵人爬到離陣地兩三百公尺遠的地方，輕重機槍才一齊開火，前面的敵人倒了一片，後面的又蜂擁上來。這時阮文炳身邊的一個機槍手中彈倒下，阮文炳撲過去。抱起機槍狠狠地打，六連硬是用火力把敵人給壓了下去。十日一整天，六連打退了優勢敵人的三次進攻，死傷在六連陣地前的敵人能見得著的有二百多人。夜裡，敵人三次派出小部隊摸上來偷襲，都被六連事先埋伏在山坡上的戰鬥小組用手榴彈打下去。十一日，戰鬥進入更加激烈的階段，正面的敵人在強大的炮火掩護下，又接連強攻了幾次，照樣被六連擊退。下午，六連觀察哨發現敵人利用高低起伏的地形，一個排一個排地悄悄運動到六連陣地下面的田坎邊上，從一兩個排，到兩三個連，最後摸過來將近一個營，顯然敵人是要發起突然攻擊了。這時最使大家擔心的是彈藥所剩無幾，三排長陳萬福同志卻不慌不忙地說：「不要緊，我來收拾它。」陳萬福同志，右眼上眼皮有個小癤疤，大家喜歡叫他「瞎子」，他槍法好，膽子大，沉著剛強。這時候，他一人帶著兩支槍，子彈還充足，手榴彈幾乎還沒有用過。他一個個摸一摸同志們的子彈袋，把幾個彈藥稍多的同志組成一個班，堅守在敵人進攻的正面上。待敵人炮火過後，六連迅速抖落身上的塵土，躍出掩體，進入工事，迎擊敵人進攻。陳排長端著槍瞄著，田坎邊上的敵人露頭一個他收拾一個，敵人衝到半山腰時，大家步槍、機槍一齊開火，撩倒一大片，僥倖未中彈的敵人，逼近到六連陣地跟前時，陳排長猛吼一聲「打！」最前面那個班的戰士便擲出一陣陣手榴彈。戰士林喬文，見身邊一戰友在抬手要擲手榴彈的瞬間中彈倒下，掉落在陣地邊上的手榴彈正冒著青煙，他一步跳出陣地拾起扔出，手榴彈在敵群中爆炸開花，可林喬文同志卻同時中彈壯烈犧牲。敵人的猛烈進攻，又一次被六連打了下去。
幾天連續戰鬥，彈藥已消耗殆盡，乾糧全都吃空了，部隊體力極度疲乏。這時，肖恆輝向阮文炳提議，把黨員召集來議一議。肖恆輝連長是湖南人，原在一支隊陳毅同志的部隊里，調軍教導縱隊學習畢業後分配到六連（突圍後調五十六團一營當營長，在安徽無為縣周家大山與頑軍第七師作戰中英勇犧牲）。針對當前的形勢，他的建議提得很適時，六連在陣地上開了個黨員會議，大家都說現在是經受考驗的時候了，決心用行動實踐「與敵血戰到底」的誓言。老肖的話不多，他只說「我們黨員都是好樣的，這沒有話說，現在還得想一切辦法克服，戰勝敵人，讓敵人知道共產黨領導的軍隊是不可欺的。」最後，大家還議了一下怎樣掌握思想情況、團結群眾和補給彈藥問題。天黑時，老肖和陳萬福各帶一批戰士，前後兩次到陣地前的敵屍中搜集了大批彈藥，搬上陣地分給大家，所有機搶的彈夾都壓得滿滿的，手榴彈全揭開蓋子擺放在陣地上，做好繼續迎擊敵人的準備。
十二日，各路敵人均已向石井坑收攏，包圍圈越縮越小，新四軍各陣地全面吃緊，六連和四連、五連又接連打退敵人幾次進攻。東面的白山，南面的東流山，打得更加激烈，從那一陣猛過一陣的槍炮聲中，可以料到那裡正在反覆進行殊死的爭奪戰。十三日一大早，敵人發起了全面進攻，除發射大量燃燒彈外，還傾倒許多汽油把各山頭的樹木、竹林燒著，漫山遍野火光衝天，煙霧翻騰，炮聲、槍聲、竹木燃燒的爆裂聲交織一起，一片驚天動地的慘景！在六連的陣地上，敵人也傾瀉下無數炮彈，一天幾乎沒有停歇過，陣地被轟得彈坑累累，許多同志相繼在敵人炮火中犧牲，他們用鮮血染紅了山崗，也用鮮血守住了陣地，雖然六連從丕嶺下來的七十來人到現在只剩下二十餘人，可敵人始終沒能踏上無名高地一步。
由於敵眾我寡，東流山、白山、大康王山、香爐山的陣地先後在十三日下午失守，六連石井坑各陣地均已處於挨打的位置，處境非常困難。下午三時，上級命令各部隊突圍。當六連接到支隊首長傳來的要減輕輜重把錢物分散給幹部攜帶，朝北方向輕裝突圍的命令時，阮文炳和肖恆輝同志一一認真執行，一面把非戰鬥人員組織起來，一面收集傷亡同志的槍彈補充部隊，動員做好突圍的準備，指出突出重圍就是最大的勝利，要求黨員要團結所有同志，共同經受殘酷戰鬥的考驗。
(陳淑如 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