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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永恆作品:我的老虎爺爺

作者簡介

劉永恆,澄城韋莊人。四海漂泊的農民工,文學愛好者。三人之行,必有我師。自知水平有限,卻有一份熱愛文學執著追求的志向,願交良師益友,學長補短而提高自已。小有作品分別發表於《華山文學》、《大秦嶺文摘》、《微澄城》等平台。《渭南文壇》特約作者。

老虎爺是一位身有殘疾孤寡老人,在我五歲時,父母帶我和二弟從鄰村搬進了老虎爺的家。從此,我們成了一家人,他成了我名付其實的爺爺。

從此,爺爺有了一日三餐,家裡多了歡樂,爺爺拄著拐杖在巷院里跑,找一些老弟兄諞,我一路碎步的攆,」爺,爺」的叫著,他 「哎,哎 」 的應著,滿心的喜悅揚上了臉。逢人就說:「這是我孫子,他叫我爺哩,他姓彭。」(我們剛過來時,父親是改姓彭的。每每村裡的紅白喜事的執事單,謝禮單,寫的都是彭XX)。

某年某月的一個秋黃棗紅的午後,家裡就我跟爺爺,父母去生產隊里幹活去了。今天是星期天,我就在家裡陪爺爺。爺爺身患殘疾,兩手沒有了指頭,腿腳,也不好,出門拄雙拐,走路晃晃悠悠。聽人說他年輕時歡的很,狡如兔,猛如虎,人送外號——老虎。至於身體咋垮下來的,我今個後響想問個明白,以解心中之惑。

爺坐在棗樹下抽著焊煙,我也端了個小凳子坐在旁邊,看著爺抽煙。能看出來,爺抽的是寂寞,吐的是滄桑。

爺爺中等身材,滿頭板寸白髮。慈眉善目,高鼻闊口,兩耳有佛緣,耳垂飽滿圓潤。國字臉型容光煥發,眉宇間露著英雄氣概,渾厚的胸腔隨著呼吸一閃一閃,似平在訴說著青壯時的狂野不羈。

爺爺磕了磕煙鍋,一股煙油味直入鼻腔,嗆的他和我都打噴嚏,此起彼伏,惹得爺都笑出了老淚。

爺喊我:「恆恆,給爺倒碗水,」

我:「哎」了一聲就去了。

端來水他喝了一口,有點燒,就放在身邊的石礅上。

我:「爺,您桌子底下那麼大鐵傢伙是啥么?」

爺漫不經心的說;「狼夾子。」

我:「要那做啥?」

爺:「夾狼,瓜娃。」

我:「夾狼做啥?」

爺:「狼吃娃娃」。

我;「狠肉能吃嗎?皮能賣錢么?」

爺又裝了鍋煙,在巴嗒巴嗒地抽著。

爺聽了我問,搖了搖頭;「不能吃也不能賣,它就是個禍害。嚇得娃娃不敢出門,在巷裡亂竄,見了娃娃叼住脖子背在身上就下溝了。」

我:「哦,那您弄的外黑皮圓炸彈弄啥?一摔就響了,聲大的嚇人。」

爺臉沉了下來;「見了那東西千萬離遠點,小心炸了你!」

我:「知道咧,爺,弄那幹啥?」

爺:「炸狐子!」

我:「炸那幹啥?」

爺:「它偷吃雞。」

我:「您的雞遺過?」

爺:「沒有,我沒養過雞,巷院中養的雞,它老來糟蹋,太瞎咧。」

我:「您能賣狐子皮?」

爺:「賣不成,炸死的都破相咧,沒人要。」

我:「那您得到啥么?」

爺笑了笑,紮起兩胳膊,露出了沒有指頭的雙手;「就得到了這,得到了這兩害禍遠離了白龍,有我在,它慫些就甭想來!聞著我的氣味都得逃遠!」

我說:「爺是英雄,為民除害,」

爺搖了搖手:「我不是英雄,我是老虎。有我在,它們就不能發威!記住,英雄都死在抗日(耳,本地口語)戰場上了,我不是英雄,我是老虎。」

我:「爺,您這手咋咧?」

爺:「做炸狐子炸彈炸的,就是你說的那種黑皮炸彈,記著,見了千萬別碰。」

我點點頭:;「哦,知道咧。爺,那來的炸藥?」

爺:「國民黨飛機撂的炸彈,有沒響的鑽了土裡我把它挖出來,拆開倒出來得的炸藥。」

我贊了句:「爺你真行,還有這手藝?」

爺談談的說:「打日(耳)本時我過河送過彈藥,在隊伍上學的。」

我驚愕了:「您還打,打過日,日本??」

爺:「咋胡啥哩,去的人不至我一個,能活著回來的也不多。去十個九個都沒咧。」

我:「您運彈藥危險不?」

爺:「九死一生,你在河面上走船,對面就打槍炮,我們就跳問浮水掀著船走,子彈沒長眼,能話著靠命大。」

我:「爺,那您不怕死?」

爺笑了笑;「一天家的吃不好穿不暖,餓著肚子受不了,這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享福了……」

我;「爺,為啥要打日本?它沒過黃河啊?」

爺;「它們不是人,是豺狼,是要禍害人的畜牲,我是老虎,我要除掉它們,我不能讓它過河來害人。」

我:「它禍害過咱們這裡嗎?」

爺:「害過,民國十八年,它派姦細過來散髮帶病毒的食物給娃娃吃,造成了大面積瘟疫,死了不少人,東村你的曾祖母就是那年染上瘟疫去世的。」

我:「哦,日本人太可恨了!」

爺:「它們不是人,它們是畜牲!」

我:「爺,您在那裡打日本?」

爺:「中條山上,我就是給慫下夾子,弄土炸彈,拆沒響的炸彈倒葯。」

我:「那您拆彈手藝是在那裡學的?」

爺:「對著哩,我們是孫蔚茹的部隊,裡面是共產黨掌控,我稀哩糊塗在那裡還入了黨。」

我欣喜的說:「那您是老黨員了?」

爺:「曾經是,打了兩年多日本,死了一兩萬人,後來老蔣插手了,調部隊去了河南我就回家了,我不是兵,我是民夫,回來就脫黨了。」

我:「再後來呢?」

爺:「後來解放了,五幾年縣民政派人來找我,讓我續黨。我已殘疾了,啥都幹不成,腿也不好使,就沒續。」

我:「那再後來呢?」

爺:「唉,戰場上死了那麼多人,能活著看到把豺狼攆回老家,這就是最大的幸福。六幾年政府又來人了,慰問了我,問我有啥需要?我說沒有啥需要的,活到現在就好。政府看到我的房子破敗,就下令讓隊上給重修了,讓隊上養著我,我硬要上飼養室喂牲口,拗不過我,就答應了。」

我:「那您為啥要入黨?為啥沒去河南?」

爺:「共產黨說跟著他干會給窮苦百姓分田地,均貧富。聽這我就幹了,現在不都兌現了。部隊里國民黨插手了,我不願和它打交道。」

爺說:「恆恆,你給爺當親孫子,跟爺姓,給爺續香火,行不行?」

我:「爺,不行,東村我婆說了,我是孫子里老大,不能賣姓。爺,您讓弟弟跟您姓,行嗎?」

爺苦笑著搖搖頭,我看見吞吐的煙霧後面的眼角里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自那次談話以後,有一段時日我是和爺同床唾的,每天的飯食是我伺俸的,後來在東村上學了,住在了東村老家,很少去看爺,直至爺去世,也沒在一塊說過那麼長時間的話。

十年後,爺走了。再十年後,爺的牌位傳給了我,每逢春節,他和我親爺的遺像並列,爺的年歲大,排在首位。每逢清明,年三十時節,我在家時都會給爺的墳頭培新土,送紙錢,讓他老人家享受著有兒孫的同等祭祀。

二0一七年十二月七日於壽峰山下

編輯:閔盼龍

作者:劉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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