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有時是再也不見
3月11日中午，春光燦爛柳眉初長，情人路邊綠水漣漪，春天以無法察覺的速度滲透，溫度很高，萬物欣然生長。我在參加民盟一個會議，午餐後大家沿水散步，主委剛從澳洲回來，聊著異域風情。是的，今天天氣就該這麼好，這個春天應該是我們將迎來的許多春天之一。
手機響了，一個噩耗：左巍同學走了。自從去年五月得知他罹患重疾消息，我常有深秋將至，最後一片葉子在寒風中飄零的感覺。去哪裡找冒雨畫葉的人呢？
我們是高中同學，上學時走得不是太近，畢業後各自輾轉基本沒聯繫，他是調皮到老師頭疼的四兄弟之一，是畢業照里站前排神采飛揚黑不溜秋的小個子。
2005年春天三班有個小聚會，大家好像才從時光隧道走出接上頭，知道各自定位。和左巍有時在路上、在公交車上遇到，也僅是簡單問答。直到2013年10月底同學會，大家才聯繫頻繁起來，乃至成為好友。真是漫長的時間軸，人的一生，總是被時間割得支離破碎。
翠雀 2014年4月自拍於毛坦廠
今年春節期間，我們幾人想探望他，他卻說不在家。都明白他是自尊的人，他的不在家，肯定是在家，只是不想讓人見他現在模樣。我們還說等等再見，誰知二十多天後，是再也不見。人生有多長，總是無法預料，時間決定誰先離場。那個和查哥在同學群里每天一掐，掐出水平和風格，不掐，吃瓜群眾就覺少點什麼的老左，那個熱心對人，同學拆遷、擺不平的都愛找他的老左，那個去年五月我們去醫院看他，說沒事沒事，等好了就要上班的老左，突然停止了，這是他最後一個春天。
誰願去殯儀館啊？但給左巍送行我們一定要去。追悼會上的生平介紹，在文字里他是制式化、扁平的，司儀更是職業化淺淡的悲傷，流水線的逝去譬如朝露，自己疏離的遠距離的悲痛，於己何干？只有親近的、熟悉的悲痛，才是感同身受，才會刻骨銘心。
這是他最後一個春天。此後他登上瑤台路，不能望故鄉望故人。
之前梨花小分隊有好多個燦爛的春天。多次相約看梨花，花開人不齊，人齊花已謝，待到成行，報恩寺里銀杏葉初生宛如翠綠的小扇，和千年古樹垂下的祈福紅帶交相起舞，清越梵音自戶牖間飛出，合影里每個臉上都是春光；春天的毛坦廠老街青石磊磊，億萬年的石窟兀自沉默，眾人走在山間小道，亂花雜樹藤蘿裊娜，山下青煙繚繞，誦經聲聲；開福寺觀梅，梅開不盛，大家卻傾聽一俗家弟子說經，春鳶飛天，罍街紅燈籠逶迤的光影。
何止春天？秋天登南嶽山，冬天是同學聚會高峰，夏天各種升學宴，晚上KTV是他獨特的左氏顫音，能把任何一首歌唱成令人噴飯的拉魂腔。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大家以為總能散了再聚，聚了再散，誰知他卻突然成了微信群里一個沉默的頭像，再也不會上線，再也不會說話。
我一直覺得他沒有走，是開會去了，或者出了遠差。
有一天會和過去一樣，在夏天傍晚的排檔見了路過的同學說，來來，添瓶啤酒，你坐下----
或者像伍佰，來來來，喝完這杯還有三杯。
不能不寫。不能再寫。
2018.3.19凌晨2：00
夜雨薔薇之浮世繪
原創自留地。金融從業者，網路寫作者，曾出版散文詩歌合集《另一片天空》，安徽省首例網路原創版權案維權者，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安徽省金融作家協會會員。白天行走職場，夜晚徜徉文字。寫字，是存在的方式，是空氣和水。煮字療飢，讓人如此漂泊，如此寂寞，如此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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