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讀】唐玄宗同州訪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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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同州訪賢

原創/周紀合

先天二年（713）七月三日，年僅29歲的李隆基再次發動政變，逼迫太上皇李旦退位，同時一舉剷除了太平公主的勢力，結束了長達一年多的二元政治。大權在握的李隆基躊躇滿志，打算開創一個太平盛世。可是君為元首，臣為股肱，誰能輔佐他恢復「貞觀之治」的光輝，這件事情一直縈繞在唐玄宗的心頭。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天政變之後，唐玄宗迅速改良了宰相班子，逐散了原來太平公主和太上皇的人馬，提拔劉幽求和張說當宰相。劉幽求是誅殺韋皇后的主要參謀，差一點為玄宗的事業犧牲了性命。為求報答，馬上從流放地召回，封為徐國公任命宰相之職。

而張說是唐玄宗當太子時的舊臣，曾為他爭取監國權得罪了太平公主被發配東都洛陽。在東都張說還不忘舊主，千里迢迢給玄宗送來佩刀，為發動先天政變做出了貢獻。玄宗貴為天子，封他為燕國公，官拜中書令。雖然劉幽求和張說都是功臣，對玄宗忠心耿耿，有豐富的政治經驗，但幾個月後玄宗發現要開創太平盛世他們不合適。一是他們是靠殺人登上宰相寶座，血腥味太重；二是曾和玄宗同生死、共患難，輔佐玄宗登上大寶，容易居功自傲，位置擺不正；三是易結黨營私，對君主集權制十分不利；四是有政變的奇謀妙計，缺乏治國理政能力。

在玄宗苦苦思索之時，同州刺史姚崇浮現在腦海之中。如果說功臣當宰相有四大弱點，和他們相比姚崇則有四大優點。

第一個優點是政治經驗豐富。姚崇從武則天時期就擔任宰相，到玄宗時代已經歷事四朝。他在中央當過宰相，在地方當過刺史，而且長期擔任兵部尚書一職，非常了解邊疆情況。從中央到地方，從民生到軍事都瞭然於胸。

第二個優點是富有政治智慧。當年武則天統治時期，酷吏當道，姚崇審時度勢，以全家百口作保，解開了武則天的心結，結束了酷吏政治。另外李隆基當太子時和太平公主爭鬥，姚崇提出讓太平公主離開長安、李隆基的兩個哥哥到外地安置、兩個弟弟解除兵權，去擔任太子衛長的一覽子解決方案，更是給玄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三個優點是具有政治節操。當年張柬之五大臣發動政變，迫使武則天退位，姚崇也是參與者之一。大功告成後，其他功臣都彈冠相慶，只有姚崇潸然淚下。別人警告說現在辭舊迎新，你這一哭可太不識時務了。姚崇慨然答道：我參與政變，是出於政治大義；灑淚辭別舊主，則是出於君臣之情；如果因此獲罪我心甘情願！一席話說得正氣凜然，很有政治節操。

第四個優點是有可靠的政治立場。姚崇在李隆基當太子的時候就維護他的利益，正是因此在被貶到地方當刺史的。而且恰恰是因他沒有參與先天政變，身上沒有那麼重的血腥味，才容易團結更多的人。

經過精心的思考，玄宗把宰相的人選鎖定在姚崇身上。

玄宗剛剛親政，胸臆間涌動著銳意進取的激流，且是風華正茂的年齡。一經考慮成熟，立即付諸行動。於是馬上決定於十月十四日以打獵為名出巡同州皇家御馬監。

御馬監處於古同州的洛河南岸，東西蜿蜒百里，南北寬四十餘里，沙丘起伏，水草繁茂，開國功臣尉遲恭在任同州刺史期間，曾親赴沙苑御馬監飼馬。詩人杜甫曾留有《沙苑行》的著名詩篇：

君不見左輔白沙如白水，繚以周牆百餘里。

龍媒昔是渥窪生，汗血今稱獻於此。

苑中騋牝三千匹，豐草青青寒不死。

食之豪健西域無，每歲攻駒冠邊鄙。

王有虎臣司苑門，入門天廄皆雲屯。

驌驦一骨獨當御，春秋二時歸至尊。

至尊內外馬盈億，伏櫪在垧空大存。

逸群絕足信殊傑，倜儻權奇難具論。

累累塠阜藏奔突，往往坡陀縱超越。

角壯翻同麋鹿游，浮深簸蕩黿鼉窟。

泉出巨魚長比人，丹砂作尾黃金鱗。

豈知異物同精氣，雖未成龍亦有神。

姚崇（651——721，陝州硤石人，與房玄齡、杜如晦、宋璟並稱唐朝四大賢相）在同州任刺史期間，勤政愛民，勵精圖治，努力發展農耕和工商業，把同州治理得物阜民安，杜甫等文人墨客常來此吟詩作畫，萬民頌聲一片。姚崇人在同州，心在朝廷，無一日不向長安引頸眺望，盼望著新皇能再次起用，實施他治國的遠大志向。

金秋十月，秋高氣爽。沙苑監里蘆花綻放，各種草兒抓緊入冬前的時間結出豐碩的籽實，為來年的萌發蓄積力量和種子；各種動物也在拚命地為越冬積攢脂肪，正是草長鹿肥、狩獵的大好時光。衛士們高聲叫嚷，圍追堵截，從草叢深處轟出了不少狼狐鹿兔，唐玄宗和姚崇縱馬沙苑，配合默契。唐玄宗引弓放箭，收穫頗豐。看到姚崇老當益壯，身手矯捷，精力不減當年，唐玄宗心裡暗自高興。

在返回的路上，玄宗說出了讓姚崇任宰相的想法。姚崇翻身下馬，一本正經的跪在地上說：臣有十個要求，皇上如果答應，臣才可以任宰相，否則臣不敢從命！

從歷史上看，只有投機鑽營當官的，還沒有那一個向皇帝討價還價提條件的，唐玄宗的好奇心被激發起來：那十個要求，說說看？

於是，姚崇說出了自己施政的十項要求：

第一，革除嚴刑峻法，施行仁政；

第二，暫停開疆拓土，不求邊功；

第三，不許宦官參政，加強皇權；

第四，罷免斜封官員，限制外戚；

第五，杜絕人情法律，政治清明；

第六，不許送禮皇室，輕徭薄賦；

第七，不建道觀寺廟，與民生息；

第八，皇上尊重大臣；賞罰分明；

第九，皇上從諫如流，禮賢下士；

第十，史載女權禍國，以戒後來。

這十項要求，其實就是姚崇的施政綱領，是從武則天晚年以來的弊政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條條切中要害。唐玄宗從中看到了老臣對時局的把握和一顆忠心，頻頻點頭連聲允諾。這就是唐玄宗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十事要說》，成為了一段君臣肝膽相見、千載一遇的佳話。這一年，李隆基29歲，正是一個皇帝富有激情的年華；而姚崇63歲，正是一個政治家最成熟的時刻。

通過同州訪賢，唐玄宗發現並起用了一代明相姚崇。在後來的歲月里，這一對君臣聯手，開創了一個輝煌千古的時代——開元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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