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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要記住你是個勇士

離第三次化療還有一周的時間,先帶老爸去測血常規,白細胞的讀數只有2.9,可把我愁壞了。(白細胞讀數低於4,就要停止化療,我同時測了自己的做對比,讀數是9.8,姐姐說我的指標棒得呱呱叫。)

想了很多辦法給他升白,五紅湯、牛尾湯、鯽魚湯輪換著喝,每天下午用艾灸熏烤穴位,睡前泡腳,一周以後按時去醫院做化療前的檢查,白細胞測出來的結果是4.2,沒有耽誤化療,我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老爸生病以後,我時時刻刻處在一種焦慮的狀態,不管做什麼,潛意識裡都在思考他的病情。每天抽空跟姐姐討論如何照顧好他,飲食和生活上要注意什麼。

不二說,人生了病之後,三分之一靠醫院,三分之一靠自己,還有三分之一靠家人的照顧。姐姐做的不止三分之一,她努力多做幾分,為的是怕醫院有疏忽,也為了讓老爸更輕鬆幾分。

每次化療的藥物清單我都要拍下來給她看,她對一些藥物有疑問,就一定要弄清楚。第二次化療的時候醫生加用了維生素B6,這個是防止化療中出現噁心反胃的情況。但是,她在一些期刊上看到維生素B6會降低化療藥物的效果,她讓我把疑慮告訴醫生。醫生在第三次化療的時候去掉了維生素B6,她又擔心這樣會產生嘔吐以及對腸胃有傷害,又讓我去找醫生諮詢。

每次化療,我都弄得醫生不厭其煩,她說她從來沒有見過像我們這樣瞎操心的病人家屬。

有時候我也會跟姐姐吵架,她怪我沒有照顧好爸爸,我覺得有點委屈,但也從來沒有怪過她。她離家那麼遠,心裡著急又沒有辦法做點有用的事情,她肯定比我更難過吧。

有一天中午,她那邊的時間是凌晨十二點,她突然跟我說,她最近有點抑鬱,因為焦慮,手背和眼角上又出現了白癜風的白斑。她說她不想長大,想一直當個小孩。

我好像從來沒有聽她說過這麼消極的話。她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白癜風的治癒率幾乎為零,她治癒了;別人在美國幾年做不出成績,她兩年就發表了很厲害的文章;課題組做不出來的數據她做出來了,試驗結果刊在期刊的封面上;我爸生病之後,她幾乎了解了所有關於直腸ca的知識……

這些天來,我一直沉浸在悲傷中,腦子裡全都是消極的想法。其實她經受的痛苦不比我少,她在美國過得很辛苦,每天一邊努力做實驗,一邊關注著我爸的病情。我懷疑她有沒有好好睡覺,怎麼隨時隨刻都在給我發微信。

她一直都相信自己,再難的事情,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堅信自己就屬於那百分之一。這樣的人,她一脆弱,就讓我好難過。

她想一直當個小孩,是希望爸媽一直都不要變老。

第四次化療結束之後,爸爸的不適感越來越強。在家服用希羅達期間,他的胃口越來越差,人也很疲憊,出門散步,在院子里走上幾步就要坐下來休息。

看他這個樣子,我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他跟我商量能不能停止化療,我跟姐姐擔心這時候半途而廢不僅讓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還會引起複發的可能,狠心讓他堅持做完六個療程。

第五次化療前,他的白細胞一直升不上去,我跟醫生商量讓他多休息一周的時間,可把他高興壞了。

每天我和媽媽陪他在樓下的公園裡散步,逼他日行六千步。重慶的冬天氣溫偏高,葉子常年不落,冬天也是一片綠油油的景色。人們只穿一件薄薄的棉衣,爸爸因為化療體質變差,穿得比別人多一些,媽媽給他定做的睡衣跟棉被一樣厚,他出門的時候總要帶上帽子和口罩,加上走路的速度很慢,六十歲的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很多。

身邊都是健健康康,充滿活力的老人或孩子,公園像往常一樣,臘梅花敗,玉蘭花開,從來沒有閑下來的時刻,只有我和媽媽的心裡十分落寞。山形依舊,流水潺潺,江月年年,星漢燦爛,原都不是為了要襯得人世無常的。

媽媽念佛,相信因果,每次老爸化療前,她都讓我買很多的魚放生。老爸生病之後,我常常懷疑「善惡因果」的存在。我爸爸是一個能夠包容和善待別人的人,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個好人,我不明白為什麼好人也會遭受劫難。我媽說,人生來都是有罪的,所以用今生的善去消前世的惡,一心向佛,求一份智慧,以醒貪迷。

或許真是佛祖的庇佑,爸爸順利熬到了第六次的化療。最後一次化療在2017年3月8號,單位放半天假,我請了半天假,在醫院陪著他輸了最後四瓶奧沙利鉑。

最後兩次化療,我申請了日間病房,這樣可以在醫院少待兩天,減少了病人在路上奔波的辛苦。

日間病房沒有床位,但病人不多,輸液的時候可以躺在長椅上,家屬坐在旁邊看護。

來輸液的都是癌症患者,年齡偏大,有些獨自一人,有些由老伴陪著,很少見到子女長時間陪在病房的。年輕人要上班,要忙著賺錢,他們照顧父母的時間實在有限。

說來慚愧,我能做的其實也只有陪著而已。我不知道這種單純的陪著,對於我爸來說,有沒有一點實際的用處。

坐在我旁邊的是個男生,年齡不大,特別清瘦,雖然戴著口罩,還是能看出一個清秀的輪廓。他一個人來輸液,三個多小時一句話都沒說,輸完液,護士幫他拔掉針頭,他背著背包離開了病房。

每次看到或聽到這麼年輕的患者,心裡都有一種酸楚,命運有時候真的毫無公平可言。

一整天病房都特別安靜,人們一般不跟陌生人交流,更不會去打聽別人的病情,因為不管是出於好奇還是關心,都會顯得特別蒼白。他們看起來都很冷淡,但其實很親切,也很堅強。

或許是因為接近勝利,爸爸的心情比較好,輸奧沙利鉑的時候沒有嘔吐的感覺。拔掉針管的那一刻,我真的特別為他感到自豪,他做到了命運分配給他的那三分之一。

化療結束之後,就是修養身體,迎接第二次的手術。

重慶的春天氣溫驟升,一切都充滿著生機和希望,爸爸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硬朗了起來。

一個月後,我給他們定了去上海的機票,他們先去上海複查,等確定了手術時間,我再請假過去。

把他們送到機場,我趕回單位上班。下班回到家裡,家裡一個人都沒有。沒有媽媽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也沒有熱騰騰的晚飯。餐桌上還有媽媽早上給我留的餅,我幾口把它吃完,眼淚不爭氣地啪嗒啪嗒落下來。

與爸媽朝夕相處的這半年來,雖然有過爭吵,有過操心和忙碌,但是,帶給我更多的還是慰藉和溫暖,是我一生最難忘的經歷。

爸媽離開之後,我突然明白了我姐說的那句想跟我換,如果這半年我不能陪在他們身邊,內心的痛苦會更多吧。

經歷了這一切,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除了自身的病患或親友離去的痛苦是真實的,其他的痛苦都是你自己的價值觀帶給你的,都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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