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信一郎訪談（下）：討好自己，順便取悅他人

圖片來源：《Cowboy Bebop》

在日本這樣一個多數人安於現狀的社會群體里，成天熱衷求新求變，難免會招來既有粉絲的微詞，渡邊監督同樣未能倖免，比方《Space☆Dandy》（笑）。咋看上去還真有那麼點帥氣《牛仔》SF動作片的調調，可細瞅之下，卻又有點是似而非。對於海外輿論「這根本不是觀眾想看的作品！」「渡邊藥丸！」的這類論調，渡邊早有耳聞，卻也滿不當一回事。

但渡邊監督並不承認自己是「明知故犯」。據他講，《Space☆Dandy》的時候，自己純粹一心只想要做喜劇，若是做人老也瞻前顧後地擔心這個那個，乾脆啥也別幹了。原本，謹小慎微、看人眼色就是絕大多數日本人的行事準則。在渡邊看來，SNS也在日漸淪為察言觀色的工具，倘若發布者只是一味遷就粉絲，不想被噴，也就不可能發表出犀利透徹的真知灼見了（笑）。

此類現象絕非動畫業界的個別現象，電視欄目及其他領域也都大同小異。隨著近些年SNS的發展，日本的創作者們似乎越來越流於平庸。見此情景，「憂國憂民」的渡邊大俠想要大聲疾呼，為了日本文化今後的健康發展，得趕緊讓政府頒布禁掉社交媒體的法令（笑）。

外媒對《Space☆Dandy》的評價確實褒貶不一，但這絲毫沒有阻礙《Cowboy Bebop》在大洋彼岸的絕高人氣，對此渡邊又如何看待呢？據說，《牛仔》在美國有線電視台已經被重播了幾十遍，「霸屏之勢」遠超日本人的想像，幾乎打開電視就能看到在播。早已跳出了「小眾片」的範圍，成為男女老幼通吃的作品。

但想想，從前《魯邦三世》《機動戰士高達》剛在日本電視上播那會兒，也一樣不受觀眾待見，還以一種近乎「腰斬」的形式草草收場。但後來靠著重播，慢慢帶動起了人氣。此種套路在如今的日本差不多已經絕跡，卻在太平洋對面的美國被沿用至今。

按說美利堅也沒少引進日系的動畫，可為何老美們唯獨對《牛仔》情有獨鍾呢？渡邊猜想，很大原因在於，《牛仔》實質上是對美式影片致敬的作品。渡邊曾不止一次公開過自己對美國電影的敬仰。不過他所膜拜對象，主要還限於早期作品。渡邊順便提到，雖然近期他一直在看最新的電影，可偶爾去影院觀摩了重新上映的山姆·佩金法導演的經典作品《亡命大煞星》後，還是覺得比時下任何一部新片都要喜歡。

儘管《牛仔》沒有刻意逢迎海外觀眾的喜好，但卻在不經意間碰對了美國人的胃口。但片子總歸是日本人做的，其中也就含有大量日式精神要素的內容。因而，監督始終不得而知，老外們究竟是真理解，還是在誤讀（笑）。

除此之外，《混沌武士》在海外也相當吃香。關於這點，渡邊將其歸結為老外們對「武士」的盲目崇拜（笑）。該劇在日本國內，素以「子虛烏有的時代劇」聞名，可不知為何被一幫「洋娃娃」們奉為「武士聖經」（笑）。那些孩子甚至還對武士背後背刀深信不疑（笑）。沒想到「以訛傳訛」照樣能成亮點。

這次照例又會有人跳出來說，《混沌武士》又是一部「面向海外觀眾」的作品。對此，監督當然要反駁，難道沒看見通篇充斥著讓外國人不知所謂的梗嗎？！像「木枯らし野郎」「印籠出してくるジジイ」這種，哪裡是老外能看得懂的！果真要貫徹服務海外的精神話，就不會放這種了。

渡邊當年非常想通過《混沌武士》傳達，類似勝新太郎出演的《御用牙》，若山富三郎版《帶子狼》里那樣放浪不羈，豪氣萬丈的時代劇感。但如果直接照搬，又會因與時代脫節顯得太過老氣，因此，便套用「將抽選出的部分老梗重新打造包裝」的Hip-hop式的升級換代手法。製作理念完全借鑒自Hip-hop的創作思路。偏巧Hip-hop又是源自美國的文化，或許也是該片受到追捧的理由之一吧。

於是，記者總結，監督的成功，並非源於事前的「人為布局」，而純屬其個人「無心插柳」的意外收穫。這話突然讓渡邊聯想到，他投身創作的真正原點，既非電影，也非動畫，而是此前提到過的「YMO」組合。與上次採訪中所提到的音樂元素息息相關。

「YMO」在渡邊同學還在讀初中時正式出道，到他上高三時，樂團宣布解散。毫不誇張講，人生中最易受到周遭影響的少年時代，渡邊同學整個被「YMO」徹底「洗腦」。最為深遠的自然是音樂本身，至少在上世紀80年代，「YMO」曾經抵達過世界樂壇的最前沿，這在日本音樂史上是沒有前例的創舉。引領著最新最酷的音樂風潮，同時還成為萬眾矚目的當紅樂隊，簡直帥到無以復加。此外，「YMO」的每張專輯絕不走老路，時刻求變、銳意進取的態度也令渡邊感佩折服。因而，渡邊總忍不住熱切地期待，會在下一張碟中聆聽到怎樣煥然一新的曲風。而「YMO」那份「視規則條框為無物」快意瀟洒，更是令年少的渡邊同學神往到五體投地。比如，冷不丁往專輯裡插段小品啥的。剛才說到的那張帶小品的專輯，是「YMO」與「Snakeman show」聯動合作的《增殖》。況且渡邊同學本就很迷「Snakeman show」這檔節目。

渡邊在接受採訪時也經常聊到，《混沌武士》《Space☆Dandy》等片也受到了「Snakeman show」的啟發，但通常記者下意識的反應是「那是個啥？」（笑）。畢竟《增殖》是80年代的專輯，有些個年頭，也難怪小朋友們會沒聽說。每回碰上這樣的尬聊，渡邊也只得無奈感嘆，「簡直是雞同鴨講！」。說到此處，監督突然有些激動，說自己的究極野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請「YMO」給自己做音樂！他還不忘提起，之前在CG動畫電影《機械姬》里看到由「YMO」配寫的新曲時，捶胸頓足地懊惱：「居然被人家搶了先！」（笑）。嘛，木已成舟，怎奈何。不過，渡邊「小迷弟」一面盼星星盼月亮地想要與心中偶像早日聯手，卻也對題材內容能否配得上「YMO」百般挑剔糾結。

最後問及，時隔多年，渡邊監督在2017年推出《銀翼殺手2022》的短篇後，還將有何打算時，渡邊回答，自己目前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新TV系列，應該會在不久的將來發表。追問題材會是《牛仔》風，還是別的路子？渡邊則透露，自己想做正宗音樂類的作品，就是很常見的Pops那種。但又坦言，這回自己在《銀翼殺手2022》里玩SF，玩動作，真的很過癮很開心，估計之後還會走走這樣的戲路。記者連忙誇《銀翼殺手2022》真心贊到沒話說，並期待監督新作消息。

※ 渡邊信一郎監督的新作已在此前公開，與BONES聯手打造的《CAROL & TUESDAY》，將於2019年4月起在富士電視台新設檔期「+Ultra」上播出，兩位女主人公的歌姬目前正面向全世界徵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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