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們都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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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日常論人或者罵人：某某實在是一個小人！「小人」一詞，是文明的惡毒語；說某人是一個小人，那意思就是壞透了。
《論語》中，孔子言君子小人的句子經常出現，並且是對舉言之，更顯君子人小之大不同。我們且看夫子是怎麼說的。
君子以道義團結人，小人以利益勾結人。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以道義團結人；比：以利益勾結人。
君子念品德，小人念鄉土；君子念法度，小人念恩惠。
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
懷：思念；土：鄉土；刑：法度；惠：恩惠。
君子明白道義，小人懂得利益。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喻：曉義，猶言懂得。
君子坦蕩，小人憂戚。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恰恰相反。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君子小人，存心不同。
君子敢於表達自己的意見而不盲從，小人只是隨聲附和而已。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謂調和，恰到好處；同：謂附和。
君子求為仁義，小人只知財利。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上達：達於仁義；下達：達於財利。
君子要求自己，小人要求別人。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求：要求。
君子庄矜自守而不爭執，與人合群而不勾結。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群而不黨：周而不比、和而不同。
君子重德，小人重利。這並不是說君子不需要利益，只有道德仁義就可以了；而是說，君子德為先，利益當然需要，只是須「取之有道」而已。用夫子自己的話說，就是：
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富貴是大家都想得到的，但君子不會用不正當的方法取得富貴，比如賣官鬻爵。貧賤是大家都厭惡的，但君子不會用不正當的方法捨棄貧賤，比如坑蒙拐騙。一個君子，如果捨棄了仁義，那怎麼可能成名呢？意思是說，把資本洗白，然後坐在主席台上，教導窮人怎樣致富的人，是有錢人，不是君子；深更半夜持刀搶劫了富人的財產，然後穿上西裝打上領帶，變成富豪的窮人，是犯罪分子，當然也不是君子。
那君子是怎樣的人呢？「無終食之間違仁」，就是在吃一頓飯這麼短的時間裡，也不會違離仁道。匆忙急促之間、顛沛困頓之時，亦不會違離仁道。只有這樣，才可以稱作君子。
以前的人用餐，秩序井然，上百號人一起用餐而悄無聲息，所以一頓飯的功夫，其實是很短的，從用餐到結束，大概只有幾十分鐘而已。不像現在的「文明人」，飯桌上信口開河、唾沫四濺、吆五喝六，以至於胡言亂語、東倒西歪還不罷休。一頓飯可以從中午吃到晚上，從晚上吃到凌晨。
在幾十分鐘之內能不違離仁道，這是比登天還難的。但是一個真正的君子，就能做到這一點。
在《論語》中，夫子明許下面幾個人以「君子」之謂。其中一個是南容：
南宮适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讀如傲）蕩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宮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南宮适就是南容，是孔子的學生，也是他的侄女婿。
有一天，南容對他二岳父說：羿這個人力氣非常大，能拿得起很重的弓，射出非常鋒利的箭；奡這個人力氣也非常大，一個人就可以掀翻一條大船。他們兩個人就這麼厲害，但是都不得善終。而大禹治水，后稷教老百姓怎麼種田，他們都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最終得到了人民群眾的擁護。
羿和奡憑藉武力而不得善終，禹和稷以德教民而民自化得有天下，這正深契夫子之禮治思想。於是夫子不由感嘆：南容這個人，真是君子呀！真是尚德之人呀！
在《論語》中，還有二則關於南容的材料：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孔子這樣評價南容：國家政治清明的時候，南容能很好地為國家為人民服務；國家政治混亂的時候，他也可以很好地保全性命，免遭殺身之禍。孔子覺得這樣的人是君子，很可靠，就把侄女兒嫁給了南容，自己當起了二岳父。
南容三複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容反覆讀白圭之詩，孔子把侄女嫁給了他。
白圭之詩，指的是《詩經·大雅·抑》。詩中有這樣的句子：「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白玉上面有污點的話，還可以把她琢磨乾淨；說出口的話有問題，就沒辦法挽回了。南容一天反覆誦讀這幾句詩，是有志于謹言自戒。敏於事而慎於言，亦君子之德。
夫子許以君子之謂的第二個人，是蘧伯玉：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這個意思，和孔子評價南容的話基本是同一個意思。國家政治清明則出去做事，國家政治混亂的時候就老實呆著。
為什麼把「邦有道」和「邦無道」之時一個人的處世態度，作為其是否為君子的重要標準呢？我們知道，國家政治清明的時候，啥都好辦，一切各安其所，各在其位，秩序井然。國家混亂的時候，有才無德的人，最容易干出一些讓人不齒的事來；就是一些無才德可言的人，也會趁混作亂，干點什麼壞事。
比如汪偽時期的胡蘭成。胡蘭成這個人呢，確實有才；如果無才，他也不會成為汪偽政權的筆杆子。可是他呢，也確實無德，豈止無德，是完全沒有民族大義，最終成為漢奸一枚。胡蘭成也是一個撩妹高手，一生之中撩妹無數，撩成老婆的，也接近十個人了。據他自己說，這些妹妹們，都是心甘情願被他撩的。
孔子許以君子的第三個人，就是子賤：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夫子說：子賤這個人真是一個君子呀！若果魯國沒有君子，那麼他美好的品德是從哪裡來的呢？
夫子是贊子賤好學善學。學而成德，成君子。
《家語》載：子賤「仁愛，百姓不忍欺」。子賤作為一個地方的長官，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深得百姓信賴。由於他的仁愛，百姓都不忍心欺騙他。
《論語》中所謂君子，是成德之名，指理想人格之達成；小人則指一般人、普通人，與我們現在說的「小人」，含義大不相同。
根據夫子關於君子小人的界定，各自對標，君子乎？小人乎？答案應該不會在風中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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