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制：應對美國幼兒教師危機的良方？

促進就業是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施政重點之一，他在2017年6月15日簽署了一項行政令，增加撥款2億美元，大力推廣學徒制，以填補600萬個技術崗位空缺。學徒制有望讓人們學習技能，卻不用負擔接受高等教育的沉重債務，同時增加就業機會。美國智庫新美國（New America）教育政策項目資深政策分析師瑪麗·愛麗絲·麥克卡西(Mary Alice McCarthy)2017年10月26日在美國《大西洋月刊》雜誌網站刊發題為《美國幼兒教師面臨的危機》的文章。該文指出，在早期教育領域，為了使各個日托中心在配備素質較高的幼兒教師的同時，又不會對目前那些沒有獲得大學學位的幼兒教師的工作構成威脅，美國不少地方（包括費城在內）已開始實施各種學徒制項目。

對於自己將能夠重新工作一事，賈米拉赫·瓊斯（Jameelah Jones）現在感到寬心了。在2015年被診斷患有乳腺癌後，在費城一家親子中心（the Parent Infant Center）當幼兒班班主任的瓊斯只好停職休假。隨著癌症癥狀得到緩解，瓊斯在2016年又能夠上班了，不過她卻被禁止重返原先的崗位：該親子中心已提高了對班主任的任職資格，要求必須擁有副學士學位。由於瓊斯沒有副學士學位，因此她只好改在親子中心的嬰兒室里照看2歲以下的嬰幼兒。

最近剛剛過完50歲生日的瓊斯自10歲那年從蓋亞那移民來美以來，一直都在費城市生活工作，她成年後的大部分時間都從事幼教工作。在長期的職業生涯中，瓊斯觀察到，在上幼兒園之前，嬰幼兒照顧的重點已經從要確保這些孩子注意自己的舉止轉向於幫助他們發展豐富的辭彙。「我過去常常教導孩子們不要對他們不想要或者不喜歡的任何東西說『不』，我肯定每天說過一千遍」她笑著說，「現在，如果一個孩子不想要某種東西的話，我會鼓勵他們說出自己的真實意思，『不，我不想跟你一起玩我的積木』『不，我不想吃胡蘿蔔』，話越多越好」。

瓊斯相信像她這樣長期從事幼教工作的人在早期教育的理論和實踐方面的確需要更多的培訓。事實上，她在過去20年里已多次嘗試攻讀大學學位，而且她依舊在為此償還8000多美元的學生貸款，但是由於撫養兩個女兒、家人病故、近期抗癌等各種障礙，她未如願以償。目前，她已經喪失了獲取聯邦佩爾補助金的資格，而且無力再承擔其他債務。

對於工作中出現的新要求，許多長期從事幼教工作的人，尤其是像瓊斯那樣幾乎不可能重返學校的人，剩下的時間很緊迫。不過，對於瓊斯來說，她的僱主希望她繼續留下來並願意為她提供幫助。這家親子中心正在與一個為沒有大學學位的幼教工作者提供培訓的項目展開合作。2017年春天，作為學徒制項目的一部分，瓊斯就讀於費城社區學院（Community College of Philadelphia，CCP），該項目是由當地一家致力於培養費城健保和幼教的專業工作者技能的非營利性團體組織的，這個名叫1199C學區培訓和升級基金（the District 1199C Training and Upgrading Fund）的組織正在與費城社區學院以及該市20多個日托中心合作，給像瓊斯這樣的人提供學徒培訓，瓊斯和32位學徒有望獲得幼教副學士學位。

瓊斯對於完成大學學位感到很樂觀，因為較之於通過各種傳統學位項目，學徒制更容易將工作和學習結合起來。在這個項目中，瓊斯的身份是一名「註冊學徒」。在聯邦法律里，這是對於一個特定勞動力類別所定義的一個稱號，它賦予瓊斯以及她的僱主一套特定權利和責任。瓊斯的權利包括獲得結構化的、付費的在職培訓和一位職場導師的指導，她還有每周6個小時時間可以在費城社區學院上課，而且當她達到關鍵基準的時候，有資格獲得加薪；她的職責包括與導師緊密合作，修讀自己所學的課程，遵守親子中心的所有規定。此外，她必須展示出自己精通掌握了一套核心職場技能；一旦如此，她將獲得大學學分。

換句話說，瓊斯僅僅通過每天上班和在職學習的方式就有可能拿到一個學位。而且，當她在2018年結束該項目的時候，她不僅會擁有副學士學位，而且時薪將會比現在提高兩美元。

美國的幼教領域正處於一個艱難的過渡階段。雖然有確鑿的證據表明，早期學習能夠幫助縮小兒童之間存在的成績差距並且產生許多其他持久的積極影響，但是這個領域仍然正在設法將自身與傳統的兒童照顧區分開來。早期教育是教育體系中最有效減輕由貧困帶來的各種有害影響的階段，但它所獲得的資金數量卻比其他級別或者類型的學校教育要少得多。雖然倡導者們尋求將早期教育定位成基礎教育體系的一個自然延伸，但是它依舊主要通過各私營日托中心提供服務，並由具有一定經濟實力的家長們買單。現在可利用的公共資金主要來源是啟智計劃（Head Start）和固定撥款，而且以教育券的形式分配給各個低收入家庭；雖然各個州也正在越來越多地資助早期教育，但是等待的名單常常很長，而且需求遠遠超過了供給。

公共資金的投入使得政府須確保其流向各種高質量項目——這意味著在各個日托中心任職的須是合格的教師。政府將這方面工作的重點放在提升日托中心幼教工作者受教育水平上。最終的目標是使得他們的受教育水平不低於小學教師的受教育水平。在公立小學，教師需要具有學士學位。

然而，提高對於早期教育工作者的學歷學位要求會引發諸多涉及公平的問題：像瓊斯這樣的幼教工作者無法完成大學學位的話，就可能失去飯碗。2012年，在日托中心負責照看3~5歲兒童的教育工作者當中，具有學士學位的比例不到一半；而在那些負責照看年齡更小的嬰幼兒的教育工作者中，這一比例降為19％。

還有另外一個事實，即提高幼教工作者的受教育水平對於其工資幾乎沒有影響。在美國,一名托兒教師（childcare teacher）的平均工資僅為每小時9.7美元，而且其中許多教師無法獲得健康保險、帶薪休假等福利。即使是具有學士學位的早期教育教師，薪酬也很低的，平均年薪大約為3萬美元。事實上，根據喬治城大學教育和勞動力中心（Georgetown』s Center on Education and the Workforce）的研究，一個早期教育學士學位為個人所帶來的終身收入在所有大學專業里是最低的。

旨在實現早期教育工作者專業化的大多數努力一直是圍繞著提供經濟援助以使他們能夠負擔上大學的費用展開的。費城幼教學徒制倡議則向前更進了一步，並且將高校帶入職場當中，允許各個參與者在工作期間完成各自的學位。在一整天照看孩子們後在晚上選修各種網路課程或者在當地一所社區學院或者營利性學院一學期選修一門或者兩門課程與在職學習是不一樣的。至少在理論上，學徒制允許參與者們充分利用各自工作經驗，把理論與實踐結合起來。

當大多數人考慮學徒制的時候，他們不會想到幼教工作者，出現在他們腦海里的要麼是建築行業藍領工人的形象，要麼是一檔由穿著華麗的名人們出演的真人秀節目的形象。但是，在過去10年里，學徒制已擴展到諸如醫療保健、金融、信息技術甚至網路安全等行業。奧巴馬政府投資超過2.5億美元，旨在讓美國學徒人數翻一番；特朗普政府則在2017年6月份簽發一項行政令，要求將學徒制擴展到新行業。科羅拉多州、南卡羅來納州、華盛頓州和馬里蘭州的州長們都已啟動了旨在擴大學徒制的項目。

學徒制是很有吸引力的。對於僱主們來說，這是一項行之有效的解決僱員各種技能短缺的策略。對於政策制定者們來說，這是一項有效利用公共和私人投資發展勞動力的策略。對於學徒們來說，這是一個獲得各種寶貴技能和證書同時不需就讀傳統高校的機會。這三個因素使得學徒制尤其適合於實現幼教工作者的專業化：各個日托中心需要更多擁有學位的教師，政策制定者們希望增加獲得優質早期教育的機會的同時不給家庭增加負擔，幼教工作者則需要實惠的獲取學位的途徑。

費城的學徒制項目是專門為在幼教領域富有經驗但是沒有副學士學位的幼教工作者設計的。這些學徒將在費城社區學院選修一系列課程，他們也將參與結構化的、在職的學習，掌握由特拉華山谷幼兒教育協會（the Delaware Valley Association）所確認的一套技能，並且跟幼教工作者的國家職業標準看齊。

開展這個項目並非易事。培訓基金（The Training Fund）招聘僱主並且管理一個由學徒、導師、社區學院和州與市機構所構成的複雜網路。目前，該項目是通過各種公共和私人籌資渠道來融資的。僱主們承諾給予教師四次加薪並且承諾向費城社區學院支付10％的學徒學費（每年大約500美元），學徒們也支付10％的學費。其餘的學雜費和教材費則由賓夕法尼亞州教師教育和補償幫助（Teacher Education and Compensation Helps，T.E.A.C.H.）獎學金來承擔。

這個模式並非沒有弱點。2017年5月份以來，已有4名學徒退學了。目前尚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名學徒最終會抵達終點。更加重要的是，人們有理由對於參與該項目的各個日托中心在職學習的質量感到擔憂。培訓基金原本希望在獲得州一級最高評分的各個日托中心實施該項目，但無法召集到足夠數量的四星級日托中心以使該項目能夠繼續發展下去，因此不得不從相對較差的日托中心引入學徒。在那些日托中心裡，年長的職員們大多沒有大學學位。由於導師負責給在職學習者發證書，因此他們在技能、背景以及在他們所工作的日托中心質量方面所存在的差異成為引發人們擔憂的原因。

文/[美]瑪麗·愛麗絲·麥克卡西

編譯/周岳峰

來源：世界教育信息雜誌2018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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