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遼茲:奇異、另類與自我的迷狂
作者:賈曉偉
如果習慣了德奧系統的交響樂表達模式,再聽柏遼茲的《幻想交響曲》,會覺得抽象程度不夠,多是印象式表達,戲劇性成分大。但這就是柏遼茲,法國的交響樂,一個二十多歲的學生的作品。他在音樂史上不僅留下了位置,還為一種關注情感表達,建立在主觀想像上的交響樂思路開闢一條通道。交響樂可以這麼寫,如同一幕幕魔幻的心理戲劇,魔術師柏遼茲以一種夢幻式的表達,讓「我們的」交響樂變成了「我的」交響樂。他高超的配器,起伏不已的旋律,可以在演繹的音效上大做文章(關於《幻想交響曲》的發燒錄音不少)。瀰漫而發散,並非沿著一個主題、一個中心的交響樂自柏遼茲開始。他創製了標題音樂,以文學、圖像的表達進入抽象的音樂世界。從柏遼茲一直到德彪西,是音樂史上所說的法國印象主義。
柏遼茲
《幻想交響曲》這個名字其實並不準確,也許用「幻夢」或「夢魘」作為前綴更為恰當。我們說的「幻夢」多指向美好,而這部作品的核心意象,是斷頭台——作為藝術家的主人公,在夢裡殺死了自己的愛人,從而走向了死亡。柏遼茲為作品選定的副標題是——一個藝術家的經歷,或一個藝術家的夢,含有隱喻色彩。藝術家在作品裡讓自己與愛人雙雙死亡,在抽象的王國里對愛進行自我扼殺,而懲罰愛的原罪方式是幻影之死。柏遼茲寫作這部作品的動機,來自看到一位女演員演出莎士比亞的戲劇之後。他幻覺里愛上了她,也引來了莎士比亞戲劇里經常出現的幽靈與亡魂。「愛」在莎士比亞筆下通常是不祥的(《哈姆雷特》《奧賽羅》等等,愛與死亡及瘋狂相系,慾望與人性的黑暗互相招引波瀾),由此柏遼茲對愛的幻覺解讀,有了斷頭台的意象。當然,聽音樂不是看歌劇,忌諱文學性。但我們今天感受《幻想交響曲》,已經避不開柏遼茲的人生經歷與先驗的解讀。柏遼茲情感迷狂,分不清哪是現實哪是幻覺,我們聽這部作品,自然被裹挾了一個「愛的魔咒」。
音樂史家看重《幻想交響曲》,基於兩點:一是交響樂引入了浪漫主義,柏遼茲推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二是法國作曲家有了自己風格的交響樂,與德奧系統的作品完全不同。一種來自柏遼茲的音樂表達新穎出現,近乎煙霧繚繞、色彩絢爛的印象派繪畫巨制。但藝術的不合章法,有時就是章法,不按規則出牌,意味著新規則的到來。我聽《幻想交響曲》還是深感一種魅力,魔幻之美。有人說,《幻想交響曲》里有幻化的感覺,而柏遼茲也自詡鴉片對藝術家「幻想」的作用。但問題隨之出現,即一種敘事感極強、文學化的交響樂,是否更應該用歌劇的曲式來承擔呢?介於歌劇與交響曲之間的《幻想交響曲》,最終成為一種折中,而舒曼從裡面看到了新的交響曲形式。不過這種新穎是一時迷幻,還是具有開闢新世界的可能呢?估計柏遼茲自己也回答不了。他是白日夢患者,能夠說出夢幻已經得到解脫,至於如何放到曲式的平台上理性地估量,與己無關了。
柏遼茲的音樂的魔性,大多來自絕妙的配器。法國人感官敏銳,如同音響精妙的調色大師,細節處猶見微妙(這一點德國人力有不逮,舒曼交響曲的配器,是其要命的短板)。放開音樂結構與內涵只關注聲音效果,《幻想交響曲》則可聽性極強。這部作品的開創性意義,還有配器法,讓柏遼茲成了革命性的先驅。
有人說柏遼茲開創了標題音樂,也不確切。交響樂有大標題,樂章有小標題,貝多芬已經開始了。比如《田園交響曲》。其實貝多芬寫小標題,是為演奏與指揮加上提示,而非文學式導讀。柏遼茲的標題則是一種文學式導讀,但顯然意義不大。音樂,從本質上講是抽象的,確定性文學導引往往無濟於事,徒生混亂。我們會跟隨柏遼茲為五個樂章標出的「夢」「舞會」「原野風光」「斷頭台」「魔鬼晚會」而讓耳鼓按圖索驥嗎?顯然,用文學導引音樂屬於多餘之舉。
柏遼茲擅長寫作,但回憶錄多有不真實的地方,加入了不少「幻想」。不過他代表的痴情與夢幻,卻不會輕易消亡。(賈曉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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