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hgz 一張鬼扯的床
圖、文/hhgz
版式設計/湛藍
無賴
Before After
鄭中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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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鬼扯的床
1.
一直在吃，平鋪直敘地吃。
時間發出裂紋的聲音，在習慣之釉。
我聽不見，我在敲字，敲一張鬼扯的床。
賺兩萬塊人民幣。
2．
裂紋是一條章魚，張開它的八根觸鬚，每根觸鬚排列兩行膿皰，每行二十五個。
一件鋪排著四百個膿皰的吸盤武器。
它們只聽從血的召喚。
他們帶我去參觀那張床，一個活力四射的小子一分鐘說幾十句希特勒也會瞠目結舌的話，一群妹兒在一群老頭老太中像廢墟上的鮮花。
第一次直觀，一個人渴望被騙時是怎樣的渴望，一群人被騙時是怎樣的互相打氣。
兩萬塊人民幣，老年人民的幣。
3.
胖妹習慣了多餘的脂肪。
發現兩腿內側磨蹭的紫斑時，才知道整個夏天的妖嬈會有多麼辛苦。
春風微熏的夜晚，在草地上愛撫，草地是街燈的麥田。
在凌晨，春寒襲擊潮騷的池塘，數以億計的蝌蚪在薄冰上突圍。
突圍不具詩意，突圍之後的蛙聲被寫進了史詩。
為了和時間較量，人類把地球變成一個循環屠場。
比如一張床的生物鏈。
4.
《存在與虛無》如是界定對待他人：
第一種是愛、語言、受虐色情狂；
第二種是冷漠、情慾、憎恨、性虐待狂。
他人的注視對我赤裸裸的身體進行加工，使我身體誕生、雕琢我身體、把我身體製造為如其所是的東西，並將它看做我永遠看不見的東西。
他人即陷阱。
所以，跟他人上床只是完成一次即興創作。
5.
小店裡吃黑椒雞扒。
談論「舒服生活」。我說，不做飯，有個胖妹按摩，這就是最舒服。
W笑壞。
6.
一個信息在傍晚傳來，一間山坡上的房子將要出售。
那房子有一扇窗戶可以眺望整個沙坪壩。也就是說，那扇窗戶以後將是另外一個人去眺望另外的故事。
一個宋詞里走出來的女人，抑鬱而低血糖。
一個生意人修國學，書房裡擺設一套日本出版的中國明代私人春宮手抄刊匯，精裝影印。
我一次一次拜訪，忍受他聊天，一本一本悄悄順走，晝夜捧讀，然後一本一本悄悄放回。
自此以後，目睹任何正經的歷史或現實畫面，都會想像它們背後的私人生活情景。
不過，我注意到那些春宮畫面里的床，或榻，其實很不舒服——如果要在上面魚水相歡。
7.
在樹蔭下讀小說，一保姆推一輪椅老頭停在旁邊，老頭下輪椅一瘸一歪來回走路，中風後的恢復。
老頭走得臉紅，坐回輪椅，開始抽煙。
人就是這樣，一邊自救，一邊自殺。
周末，坡坡回來再次說：Rose的意思還是應該去看看中醫，調理一下睡眠。
終於知道，我是執著不過中年的玫瑰。
一直認為，孩子成長過程中如果大多數夜晚是睡在戶外營地，而非全日制寄宿學校，他就不可能體驗到失眠是怎樣一種人生沮喪。
現代教育的失敗開始於床。
8.
晚安前，坡坡突然問我，為何那麼想去上班？
我愣一下，說：上班有懸念。
日常平庸，使人太渴望懸念。
我沒告訴坡坡我上班是幹嘛。
他現在不可能理解一張床的食物鏈。
9.
天空藍到鴉雀無聲，颱風前兆。
風更清涼，長襪隔著一截白生生的腿呼應T恤的下擺。
午飯時，坡坡問我大腸桿菌是什麼，我說不清楚，便講他奶奶和姨奶奶，都是學醫的，我從小就聽她們說大腸桿菌。
我說，體內適量的大腸桿菌有助於抗擊這個大腸桿菌橫行的世界。
10.
辦公室偷閑讀幾頁《情愛筆記》，女人跟老公小別重逢，一邊做愛一邊講述剛結束的跟舊日情人的旅行，也是做愛過程。
那男人只有聽著這樣的過程，才能勃起搞他的女人。
中午去跑馬場吃飯。湛江雞肥滑嫩香，只有我敢吃第二塊第三塊以至很多塊。
鯧魚也是鮮脆。
珍珠蚌就很一般，炒青椒和芹菜。
海腸燉白蘿蔔條、熟地排骨湯、番薯，大塊海魚肉吃一點就不想吃。
我基本不吃海鮮，除了魚和海菜。
我那麼喜歡吃魚，掉進魚群時才發現，還是在水中搖頭擺尾比較自在。
11.
又一天清晨在公交上，看見一個「全世界大酒店」。
盯著它看。盯了一會，公交移動著，它變成了「金世界大酒店」。
多了兩點，全世界消失了。
上午修改床，盡量往裡面填一點致幻材料。
中午客家菜。
一款「客家釀酒煮雞」，連吃兩碗，快結束時受到鼓勵，又吃一碗。
還有一盤姜條煎小魚，下飯。
肉蓉脆皮豆腐煲，勺子盛到一個小碗里單獨吃。艾草煮蛋只嘗了一筷。
家常豬排湯里放一點草藥，無非理氣除濕，再就是清水葉苗之類。
吃完出來，看見陽光淹沒了一座城，天空藍得像一個驚訝。
「鯰魚」即將躍上海岸，廣州偌大一個魚池不屑一瞥。
12.
習慣裸睡的女人突然穿著內褲。
我通常不說「一位女士」之類，我說「一個女人」。
「一個」至少還是一個人，「一位」充其量是一把椅子。
但是，當「一位女士」裸身坐在椅子上，仍是衣裙一絲不苟的姿勢時，一連串的焦慮便開始感染這個颱風前的周末。
清風很緊，涼意很透。
13.
車門開時，裡邊的往外拱，外邊的往裡鑽，大胸女先拱出頭來，再擠出一條手臂一條腿，然後手推臀頂，把大胸拽出來。
每天早上高峰，崗頂BRT站台便是我的早餐桌。
又然後，一個美好的胖女人朝這邊走來。
那雙高跟鞋是一個奇蹟。
她好像踩在針尖上走路，每一步都戳得她全身顫抖。
都是那張床作祟，很長一段時間我看見任何情景，都想將它們與那張床聯繫起來。
14.
新的周一，中午還是客家菜，飯前是木瓜紅棗湯。
老K又講故事。
北京路電影院門口半遮傘的老太，永遠不死的老太，坐在那裡念念有詞：
進去！出來！走開！
據說她是——看見活到頭的便叫進去，裡面蹲夠時間的便叫出來去投生，沒活到頭卻想了斷的便揮手叫走開。
然後是一連排別墅，夫婦倆剛搬進去就聽見夜間有男女說話，繼而吵架。
以為牆不隔音，投訴到物管，被告知隔壁根本還沒賣出去。實地查看，果真。
但是，當晚還是吵架如故。於是開了卧室門，發現吵架聲音就在自家客廳。
次日請人勘察，結果是客廳里多出兩根圓柱——每根裡面有一具骷髏，被查明生前是夫婦倆。
回到辦公室，將這個故事敲進床里。
兩個人，大半生睡在一張床上，牢牢壓著他們的共同利益——這就是婚姻的本質。
15.
夜裡下樓，去新張的一個麵館吃面。
麵館招牌特別註明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創辦於1890年。
吃完一碗榨菜肉絲麵後，基本判定，1890年的口味距離此時此刻的口味差了120年。
16.
一個健全的人格，一個健康的心靈，一種豐富的生活，要求有一顆「骯髒」的心，有一些「壞」思想……不斷有探索陌生領域的強烈慾望，且一直在系統地褻瀆傳統思想，褻瀆不斷重複的知識和流行價值觀。
略薩的觀點。
一生中，夢想只是一片流光，你卻要用大半生去沉浸。
我理解，什麼懸念也沒有的生活，無異於死。
所以那張床，可以隨心所欲地鬼扯。
End
作者簡介：
hhgz：一個沒有故鄉的人，混跡市井，從未有過一件值得稱道的正經事，唯喜文字，從未有棄。也算有個玩的吧。
困難太多 援助太少
不如 你聯繫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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