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視拓：攪局者山世光和他的「AI平民化」
編輯：甲小姐、火柴Q 採訪、撰文：金絲猴
設計：孫家棟 微信公眾號：甲子光年（ID:jazzyear）
目前，AI商用之路已過了跑馬圈地的窗口期，山頭林立，頭部陣容初現。2018，AI進入「擠泡沫」、「拼商用」的深水區。
AI商用之路，比的究竟是什麼？博士數量、科學家隊伍、技術指標，還是估值競賽？
脫身於中科院「國家隊」的中科視拓，卻選擇了另一端。
「讓天下沒有難做的AI。」中科院計算所研究員、中科視拓董事長山世光向「甲子光年」描述他的目標。
中科視拓CEO劉昕進一步解釋：我們真正需要的，不是年薪200萬以上的演算法工程師，而是一個普通大學生都可以做的AI。「我們現在已經不招新的演算法工程師了。」
這看起來和其團隊背景頗有反差。
山世光曾被譽為「人臉識別『國家隊第一人』」，團隊核心成員也全部來自中科院計算所。然而，當很多人還把中科視拓歸為一家「計算機視覺」甚至「人臉識別」的學院派公司時，它有意擺脫「套路」，扮演「行業攪局者」——
成立之初，將人臉識別引擎SeetaFace開源，將大家拉入同一起跑線；如今，更是帶著SeeTaaS雲平台「走基層」，並正蛻變為一個AI創業公司中的「新物種」：
為所有需要AI能力的人提供工具化、平台化的「AI外腦」，最終使AI能力從「奢侈品」，走向人人都能掌握的「平民化」消費品。
這個「王謝堂前燕」，希望真正「飛入尋常百姓家」。其遠景是：好的技術，不要那麼貴，更不要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自我革命
「如果十個人的活兒一個人就能完成，而且不管他是誰，我們為什麼不往這個方向做呢？」
山世光告訴「甲子光年」，雖然近年來AI已人人皆知，但對眾多需要AI能力的企業來講，AI仍是技術中的「愛馬仕」，價格不菲，愛莫能持。
一方面是高漲的需求，一方面是高企的成本，中科視拓要做的，是把愛馬仕變成優衣庫：將「AI生產能力」標準化、工具化和基礎設施化，搭建一個可以按需調用，自由交易智力資源的雲平台——降低AI准入門檻，最終實現「AI平民化」，讓天下沒有難做的AI。
有趣的是，從團隊背景上看，中科視拓看起來是最不會提出「AI平民化」的公司，中科視拓的董事長是中科院計算所研究員山世光，有人臉識別「國家隊第一人」之稱，他師從中國工程院院士高文，已在人臉識別領域深耕近20年。2016年9月，中科視拓宣布融資千萬、正式成立，這也是中科院計算所成立60年來第一次和市場化VC合作。
山世光的學術地位無可置疑，是「掌握奢侈品核心工藝」的高手：
在國際/國內期刊、國際會議上發表/錄用學術論文200餘篇，頂級國際期刊論文40餘篇，計算機視覺領域一流國際會議(CVPR, ICCV, ECCV)論文50餘篇；論文被Google Scholar引用13000餘次；曾獲CVPR2008 Best Student Poster AwardRunner-up獎；2012年獲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優秀青年科學基金；獲2015年度國家自然科學二等獎；2017年入選第三批國家「萬人計劃」。現任知名國際學術刊物IEEE Trans. on Image Processing,Computer Vision and Image Understanding, Neurocomputing, Pattern RecognitionLetters的編委，曾擔任著名國際會議ICCV，ICPR，ACCV，ICASSP，FG等國際會議的Area Chair（領域主席）。
圍繞山世光，中科視拓團隊彙集了業界精銳力量：由山世光的90後博士學生、曾拿下阿里圖像搜索大賽第一名的劉昕出任CEO，核心演算法團隊全部來自中科院計算所。經過近兩年發展，中科視拓團隊達到66人，分布在北京、杭州兩地，其中80%以上是技術人員。
山世光（左）與劉昕（右）
但偏偏是這支精英團隊，正堅定地致力於「AI平民化」。
當行業中大部分AI創業公司以博士數量和高薪人才來證明自身技術實力時，中科視拓卻宣稱：我們公司沒有年薪200萬的演算法工程師，也不需要。
這是一場自上而下的「自我革命」。
雙重痛點
單從字面去理解「AI平民化」，聽起來像學院派精英「不識商業煙火」的理想主義設想，但這背後，有中科視拓切實的商業考量。
劉昕對「甲子光年」說，「我是一個『土裡滾』CEO，不可能做不賺錢的生意。」
然而，現階段的AI創業的確不好賺錢。對像中科視拓這樣懷揣過硬AI技術，但入場並不早的AI創業公司來說，大小兩個行業痛點是必須要面對的。
「大痛點」，是AI公司共同的「外包困境」。
從Demo到產品——商業化難、落地難。目前，AI初創公司絕大部分做 To B技術服務，本質是「外包」，而實際性價比卻遠不如其他行業的外包。AI人才成本高昂，用外包收入去養天價人才，極有可能入不敷出。
如何解決外包困境，不同公司各有思考，主要手段有三：產品化、深耕垂直領域、向上下游環節擴展。
產品化是為了降低邊際成本。直接面向消費者的AI產品是產品化的極致，如今日頭條——開發和維護一個產品就可以滿足億萬人的需求，再通過流量賺錢，邊際成本極低。而對To B的AI公司來說，公司追求的產品化是「高復用率」：給A客戶的解決方案，如果不做太大修改也能賣給B客戶，將大大降低成本。
深耕垂直領域是為了建立行業壁壘。To B領域，特別是AI公司扎堆的安防、金融等To大B的領域，客戶總量有限，誰能率先佔領市場，誰就有優勢。
向上下游環節擴展則是為了在整個產業鏈條中獲得更多價值。以AI視覺公司為例，向上可以擴展至專用晶元，比如高通戰略投資商湯後，二者共同發聲，要走「演算法+晶元」道路；向下可擴展到硬體端，如曠視的「軟硬一體化」戰略；更有想像力的「故事」是用服務換數據，畢竟數據才是金山。
現實中，各頭部AI初創公司的打法常常是以上幾種路線的混合。
「小痛點」，則屬於AI創業領域的新入場者——夾縫求生：一方面，AI創業公司中已誕生了多家獨角獸，頭部效應趨於明顯；另一方面，互聯網巨頭也在主動降低門檻，大量開源演算法。這給小體量公司提出了更大考驗。
中科視拓「唯一的」團隊合影
如何應對這兩個痛點？
中科視拓的選擇是「邊緣突破」。他們巧妙地找到了一個「道岔」，讓自己和「商湯們」駛上不同的軌道，並試圖長成為AI公司里的新物種。
獨家武器：SeeTaaS
這個道岔就是SeeTaaS雲平台。
SeeTaaS的名稱來自中科視拓英文名SeeTa和TaaS（Training as a Service，訓練即服務）的組合。它是一個可以將數據、演算法、算力進行統一管理的企業級AI生產和交易平台。尋求AI能力的企業和機構只需上傳數據到平台，經過一系列操作，便可一鍵導出跨平台的AI引擎。
SeeTaaS之所以能成為「道岔」，核心是它有全新的產品定位。如上文分析，To B的AI創業公司面臨外包困境，主要收入直接來自客戶支付的技術服務費，但客戶對技術服務的需求複雜且個性化，得case by case地做。
而SeeTaaS作為產品，提供的卻不是「技術服務」，而是「能力服務」，它的使命不是解決某個具體問題，而是「AI賦能」：通過「AI平民化」，降低AI的人才門檻，讓傳統公司能自己上手生產AI，這便是Training as a Service的要義。
中科視拓董事長山世光向「甲子光年」闡述了整體思路：SeeTaaS雲平台將有1.0、2.0、3.0，3個階段，分別對應「工具化」、「基礎設施」、和「算力和智力資源的交易市場」。
進一步，圍繞這種新的產品定位，SeeTaaS又能綜合使用「深耕垂直領域」和「向上下游環節擴展」這兩種突破行業痛點的手段：結合具體垂直行業打造平台，並在SeeTaaS 2.0階段，啟動搭配數據和演算法的硬體銷售業務。
目前， SeeTaaS 1.0平台已開始運行，致力於做好工具化，讓非專業人士獲得AI能力。這類似於Goolge AutoML的思路——AutoML系統可以自主編寫機器學習代碼，Google宣稱：這套系統的效率在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了專業的研發工程師。
劉昕告訴「甲子光年」，SeeTaaS比AutoML在商業化上更進一步，AutoML現在還處於通用化工具階段，並沒有進入具體行業，而SeeTaaS則一邊做工具，一邊開始進入垂直領域。
中科視拓選擇的行業主要有三個：教育、軍工、新零售。SeeTaaS 1.0也由此分為3個版本：針對企業客戶的SeeTaaS企業版、面向中小學生的K12版、和用於高校專業教育及在線職業教育的Pro版。
劉昕觀察到，在大量頭部客戶需求已被瓜分的今天，許多中長尾市場空間還未被開發。
其中教育是一個大金礦。據人民日報海外版去年夏天的一篇報道：中國人工智慧人才缺口超500萬，供求比例僅為1：10，AI人才缺口巨大。
另一方面，政府也已把AI普及納入教育政策：去年7月，國務院印發《新一代人工智慧發展規劃》，要求中小學建設人工智慧學科；2018年，浙江省、北京市和山東省陸續將機器學習的主要編程語言Python納入高考考核系統；今年初，「新課標」改革中也正式納入人工智慧。
2018年3月9日，中科視拓開設的「人工智慧進課堂選修課」在南京師範大學附中樹人學校（以下簡稱樹人學校）啟動，這是國內首個系統性、體系化的，面對中小學生的AI教育課程，課程使用的學習平台就是SeeTaaS K12版。劉昕擔任課程監製，南京市鼓樓區教育局擔任課程指導單位。
對學生來說，SeeTaaSK12的形態是桌面上的一個軟體，學生不用掌握任何編程語言，在圖形界面中，用點擊、拖拽等操作方式，便可基於深度學習技術，導出AI引擎，實現特定功能，比如辨認蘋果或香蕉。
13歲的吳迪隆是樹人學校參加「人工智慧進課堂選修課」的一員。他告訴「甲子光年」，選課系統剛開放5分鐘，這門課就沒了，屬於「手慢無」。
鼓樓區教育局教師發展中心副主任董偉山表示：AI是新時代技術生產力變革的核心引擎，將它引入中小學課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劉昕進一步透露，中科視拓隨後還會在北京展開試點，如效果好，將會申請加入各地常規課程，若能進入地域性或全國的教材採購體系，對中科視拓將具有重要意義。
AI教育的成果也可以直接為中科視拓所用。「我們現在已經不再招新的演算法工程師了。」劉昕算了一筆賬：AI生產能力標準化、工具化乃至基礎設施化以後，以前10個人乾的活兒，1個人就能幹，平均工資按20K算，每減少一個演算法工程師，公司一年就能降低約30萬元的成本。他認為一些公司把博士招來做「dirty work」，純屬浪費智力資源，初級的事應該由初級人才完成，高端人纔則應專註於前瞻性研究。
在軍工領域，中科視拓已經與中國航天科技，中國航天科工，中國電子科技集團等客戶進行深度合作。在新零售領域，中科視拓與國內某跨境電商頭部公司合作的全視覺解決方案無人店將在今年4月開張。
此外，中科視拓還在畜牧業進行了探索。畜牧行業是一個萬億級市場，僅奶牛相關產業鏈的市場空間就高達百億元人民幣。
中國電信北京研究院人工智慧開放實驗室主任賀群向「甲子光年」介紹，他們使用了中科視拓SeeTaaS平台輔助牧場進行精細化管理，監測奶牛的飲水、進食等行為，並加以分析:「我們叫它『牛臉識別』，雖然產品仍在使用初期探索階段，但一線工作人員都的反饋都是『用起來很爽』。」
SeeTaaS 2.0的目標是做基礎設施，實現數據，演算法，算力的標準化和按需調用。這一階段，中科視拓會實現模塊化銷售，不再做定製化的整套解決方案，把AI專項能力打包給客戶、演算法開源，客戶可自行研發所需的AI引擎，從而實現「賣給A的產品完全可以賣給B」。
目前，SeeTaaS2.0正在建立過程中，將最先打入新零售場景。同時， SeeTaaS 2.0還計劃把業務向上下游擴展，如搭配數據銷售攝像頭、本地化主板等硬體。
SeeTaaS 3.0的產品願景則是，藉助區塊鏈技術，以智能合約搭建數據、演算法和算力的去中心化交易市場——據山世光介紹，目前SeeTaaS3.0還在籌備階段，會根據1.0、2.0版本的市場驗證同步開發。
劉昕進一步闡釋，3.0核心是實現智力資源的全球共享，需求方可以在SeeTaaS 3.0上提交演算法需求描述、訓練數據和測試方法，全球的演算法專家，無論個人或團隊，都可以響應這個需求，並基於智能合約獲得相應報酬。整個過程建立在區塊鏈的去中心化機制上，交易不可撤回、不可篡改。
在這一點上，中科視拓和「演算法商店」Algorithmia思路相似。2018年2月底，Algorithmia藉助區塊鏈技術，推出了一種機器學習合約，可在公共區塊鏈如以太坊（Ethereum）上評估和購買機器學習模型，使機器學習從業者能直接憑自身技能獲得現實收益。
願景歸願景，中科視拓的壁壘何在？當下人人都在談生態、做平台，到底怎麼實現平台？
對此，「不可能不賺錢」的土裡滾CEO劉昕表示：一上來就做平台肯定是死路一條，因為沒人來用，中科視拓將步步為營，先在1.0階段做好工具化，驗證工具能力，把場景做深做透，積累足夠多的行業know how，再按行業搭建2.0階段的中心化交易平台和3.0階段的去中心化交易平台。
中科視拓現階段的營收，主要來自SeeTaaS雲平台1.0和2.0的授權、定製研發及行業解決方案。2017年，中科視拓營收為千萬元人民幣級別，預計2018年將達到3-5千萬人民幣。
「軍火庫開放了」
1984年2月16日，上海市展覽館內，13歲的李勁坐在電腦前顯得有些不安，作為中國首屆少年兒童計算機程序設計競賽的獲獎者，他正等待「一個重要人物」。
他沒有想到，那個重要人物就是「鄧爺爺」。
鄧小平原定在展台待1分鐘，最後卻超時到6分鐘，他看著李勁在一台連接著電視機顯示屏的蘋果電腦上進行操作演示，轉過頭用四川話對隨行人員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計算機的普及要從娃娃抓（做）起。」這句話後來被做成標語掛在中國所有中小學的「微機」教室內。
1984年2月，鄧小平在上海市展覽館參觀
從那時起，以計算機為核心的信息技術普及教育被納入中小學課程體系，影響了無數80後、90後，幫助中國在當下全球科技競爭中佔據了一席之地。
李勁本人在那次奇特經歷後一路開掛：高一，他被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破格免試錄取；23歲，他成為了中國最年輕的博士；畢業後，他進入美國夏普實驗室；5年後，李勁回到北京中關村，進入了微軟亞洲研究院。
數年後再回望，現在這批接受AI普及教育的孩子中，也將誕生傑出的AI人才。可以預見，隨著基礎教育對AI能力的強調，隨著各行業對AI能力需求的增長，「AI平民化」將是大勢所趨。
在這個背景下，以往囤博士、拼論文、刷競賽的做法，有逆風前行的風險。而中科視拓的思路是化不利為有利，順勢而為，主動促進「AI平民化」，快速成長為AI賦能平台，找到差異化的競爭路徑。
「傳統老貴們有行業積累、數據、渠道等優勢，但缺乏AI能力，那我們就是給他們造兵器的。等SeeTaaS雲平台逐漸完善，就是面向一個全行業、平民化的『AI外腦』。」劉昕告訴「甲子光年」。
如果上述設想能夠實現，那AI市場格局將為之一變。用劉昕的話說是「軍火庫開放了，新貴不能再靠AI概念俯瞰老貴」——
接受AI賦能的老貴將會盤活舊有資源和優勢，他們可以繞開技術服務公司，直接通過AI賦能平台滿足需求；仍然只提供定製演算法的創業公司可能難以為繼；初級和中級演算法工程師的需求量會銳減，群體職業生涯會受到深刻影響。劉昕在公司經常開一個玩笑：「我們一部分同事的工作是讓另外一部分同事失業。」
然而，巨頭也有同樣的思路：去年以來，Google多次提出「AI民主化（Democratizing AI）」。李飛飛曾在採訪中表示：Google的AI民主化分為四個方面，民主化計算、民主化演算法、民主化數據以及民主化人才。
如果Google也做、BAT也做、商湯也做，「中科視拓們」還有機會嗎？
「這個問題的核心在於我們跑得有多快。」劉昕說，中科視拓從兩年前誕生起，就走「開源」和」賦能」路線，他們已經在這條路上先跑了兩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任何一個玩法不可能不被抄襲，如果說有錢、做得大就可以顛覆一切，那就不存在創業公司這種生物體了。」
END.
TAG:甲子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