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逃脫的追逐
一
晚上七點鐘，我和哥哥騎車準備回到距離城市五十多公里的他的家裡。路上非常愉快，我們伴著晚風，涼快的好像連車輪都不用蹬，就可以呼嚕嚕的走很遠。從城市到他的家裡，要經過城區，之後就是曠野，我總記得之前去過兩次，但總也記不清從城郊到他家裡大概要多久。一次好像總也走不完，各種車輛呼呼的從我們身邊行駛過去，但還有一次，好像只不過是一段聊天的路程，就到達了終點。
在騎車從城中穿越的過程里，我和哥哥聊起了很多雙方的故事。我們想起曾經一起讀書時的幸福，和曾經歡樂放肆的大笑。風吹過，華燈初上的時候，我在心中想，哥哥真是一個讓人開心的人，和他在一起真的非常的快樂，我以前怎麼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呢。
懷著這樣的心情，我和哥哥漸漸走到了城市的邊緣，在這裡，我們突然意識到有一些疲憊和飢餓。轉念一想，確實經過一段時間了，於是我們拐過最後一個路口，在這裡有一家餐廳。餐廳用木質的牌子寫著「永和飯店」，外面沒有什麼車輛，推門進入餐廳之後，卻發現非常的擁擠，我們面面相覷，隨後挑了一個座位，桌子有些油膩膩，菜單外的塑料紙也用了很久，拿起菜單一看。葷菜都是八九十一道，素菜也是四五十。
看著這菜單菜單，我飢餓的腸胃都瞬間冷靜了，抬起頭來，哥哥已經擦了他那邊的桌子，拿著鉛筆，筆畫菜單。我看了看，忍不住說，「這裡的飯菜太貴了，可以吃平時的兩三個菜，我們不如換個地方吃吧」。哥哥抬頭，鉛筆點了點桌子，講道,「可是，已經很晚了，去別的地方吃，會很難回去的」他皺起眉頭，看著我的眼睛，翻了翻菜單，又道「如果真的不想吃的話，也好，回家很快的，我們繼續騎出去，回去再吃吧」聽了哥哥的話，我一時語塞。結結巴巴的說「可是，明明之前騎很久才到啊····吃一頓飯而已，不會很晚的呀。」聽到這裡，哥哥不說話，就坐在我對面的凳子上，只隔著一個桌子，但我竟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一時有些恍惚。周圍的人聲漸漸走遠，模糊，這家店的門變成昏黃的顏色，空氣好像卷出了一個個圈，褶皺著，突然一陣風吹過來，葉子落在我面前，前面是一片樹林，星星掛在天上。我才發現已經出了那家店，但身邊沒有哥哥，我皺著眉頭，仔細回憶，只記得他最後了我的說法，約定我們在城中「蘭裕麵館」里吃飯。想到他的姿態，我聳聳肩，反正到吃飯的地方他總是要和我一起的。於是踏上自行車出發了。
二
我騎著車，從城郊的馬路，沿著十字路口慢慢往回走，樹影在倒退，漸漸騎回了城中，路燈照下來一圈圈的光。影子在我的前面，又一會走到我的後面。街道上人來人往，我追著晚風，頭髮吹到兩邊，剛冒出的汗水，一下子又消失在空氣里，只感到陣陣涼爽。轉過一個路口，到了。
這家飯店是一個小吃店，以往都是在這裡吃面，今天才發現，還有其他味道。我進門之後，排隊的人分兩邊，我踮起腳，卻沒有看到哥哥。覺得不對，手伸入口袋想摸到手機，想拿出來打電話，腦中突然閃現出剛才他莫辨的神色，就慢慢放下了手機。城裡有兩家這個名字的店，他可能去了另一家吧，我心想，出去之後，再聯繫他就好了。
定了定神，問道一股甜膩膩的奶香味道，原來是前面一個大叔，他穿著一身筆挺西裝，打包了了一盒蛋撻。蛋撻的皮是金色有些棕焦，有一個已經被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流出裡面的蛋黃。我忍不住吞咽了口水。「後邊要什麼」服務員說。到我了。
「一份蛋撻，兩份面，一份腸粉」我滿心裡在想，等到吃到了這麼好的蛋撻，哥哥也不會再鬧彆扭了，「蛋撻賣完了，要等30分鐘」，啊，我心裡不禁失望，這麼久，也太長時間了。在掙扎的時候，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在我的耳邊說，沒有關係啊，大家都在等。也是呢，我笑了笑，和服務員拿了號牌。坐在餐廳靠著玻璃的椅子上，無聊的玩著手機。抬眼看了看窗戶，我的車子旁邊停了一輛汽車，全黑色，泛著光，很高大的越野，在漆黑的夜裡就像是一隻野獸，這也太冰冷了吧。「79號餐點好了」，叫餐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我一看，就是自己了。拿著單號走到服務台，「您的餐請拿好」。我抽了兩張紙巾，慢悠悠的走了。
走到門口時，整個街道只有這一輛車，我轉身回頭看那家店，服務員伸長手維持排隊秩序，拿著新的蛋撻的大叔抽著煙罵罵咧咧，他的蛋撻也破了，流了出來，他啐了一口把煙頭吐了，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我轉過頭，只感覺門好像隔絕了兩個世界，寂靜和熙熙攘攘。不過也無所謂，這些我並不關心。我拿著鑰匙，把我的鎖頭打開，騎上了自行車。
三
我沿著馬路騎行，感覺不費什麼力氣，街道只有我自己的呼吸聲，我才意識到，太過安靜。整個路都是黑暗的，沒有什麼光，路燈全部都熄滅了，這意味著已經過了十一點。竟然這麼晚了，我心中一驚。這一條路的石子磕了一下，我一顛，耳邊傳來「嗒嗒嗒」的聲音，靠的很近，就像是有人在跟著我，我心裡一驚，轉頭，有一個人一直在我旁邊走著。
他在黑暗裡，看不清面容，就感覺嘴咧了一個弧度，他發出了聲音，像指甲刮在木板上刺耳，說「和我一起回去吧」，我記得他的聲音！他是在飯店對我說所有人都在等的那個人。我只感覺怔怔。慢慢轉回了頭，不想回應他，於是便飛快的加速起來，車輪被我蹬的咕嚕嚕的轉，他緊緊的跟著我，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他的影子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決心不再被動，從車籃筐里抓出石頭，瘋了一樣的向他打過去，影子躲過了石頭！
但我的行為無疑激怒了他，他大吼，繼續向我追了過來。我努力的向前衝刺，這是一條小路，還剩一段，只要拐一個彎就進入主街，到達另外一家店，可以和我哥哥碰面。我心中想到和哥哥碰面，就覺得有了勇氣。
我半站在了自行車上，努力騎著，燈光下他的影子一直追著我，他大吼著，他的影子變得扭曲，空氣里出現了腐臭的味道。他的手向前伸來，尖尖的指甲在影子里格外的突出，我想離他遠一些。很快了，很快了，轉角馬上就到了。我呼呼的喘氣，嗓子眼有血氣不斷向上涌，我回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張裂開的嘴，沖著我笑，他說「你跑不過我的，快下來，我們回去，你怎麼這麼不聽話」。說著手向我抓了過來，我尖叫著躲避，只感覺濃重的血腥味道，讓我作嘔，我強迫自己轉過頭來，心理暗示著，不要理會不要理會。很快，很快，還有不到五十米，繼續騎，還有三十米，轉過去就安全了。
轉角到了，我已經說不出話，空氣中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聲音。後面沒有追上來，我馬上就要走到有光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我突然就放鬆了，不再害怕。
但是，轉彎之後，沒有光。
這是一條漆黑的街道，沒有一點光，沒有一個行人。只有風從一邊吹向另一邊，我抬頭看向那家「蘭裕飯店」只見緊鎖的大門，和漆黑的玻璃。
「嗒嗒嗒，嗒嗒嗒」，腳步的聲音漸漸地從後面傳來，我機械的扭過頭去，一個扭曲的影子出現在了街角，然後，一個裂開的嘴沖我笑了起來，他的嘴角太裂了，以致於整個臉像是開了一個洞。我終於承受不住，大聲的尖叫了起來。我爬上來自行車，急速沖著。終於意識到，這一切並不對勁。
今天我為什麼會和我哥哥出門我已經不記得了，而他和我分開之後，我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到了飯店之後，我為什麼不坐下吃東西而是要帶走，這些我都想不通。我下意識的看向車筐，裡面卻都沒有。我越想，越覺得心臟縮了起來，身上感到一陣寒冷，又變得滾燙，一滴滴汗從眼睛滾下去，車把變得滑膩膩。我心裡想，不該這樣了，我決心現在回家。
我從主街轉出去，心中閃過無數想法，後面的東西還在追我，但現在距離家裡還有三條街，我的自行車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家裡，我有好幾次幾乎都以為自己踏空了，馬上就要摔倒，又慢慢平衡才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不論從哪裡走，都是靜悄悄的街道，只有風聲和我像破車廂漏水的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我大腿已經筋疲力盡，但是我不敢停下來，一旦慢一點，好像就聽到嗒嗒嗒的腳步聲在向我逼近。我的心越來越緊，胃裡似乎有東西，總是想吐出來。
就在我已經感覺不能再堅持的時候，入眼突然開闊，進入一個小區，其中一個棟平房，門是車庫出入式。看到熟悉的地方，意識到自己到家了，我心裡一松，腳下滑倒摔落下來。我顧不上手被擦出的血，衝到門口用力一推，沒有開。門口右邊有一個煤房，我小時候經常從這裡爬上去，我鼓起一口勁爬到房頂順著房檐走到院子上方跳了下去。
咚咚咚，用力敲門。我頭抵在牆上，回想起今天的經歷，只覺得後怕和慶幸。只希望一會睡一個好覺，再也不要遇到這樣的事。我回過神來，家門還是沒有開，疑惑里，我繼續敲著門。
咚咚咚的聲音在夜裡格外明顯，我心裡突然有種異樣，瞬間激出一身冷汗。
嗒嗒嗒的聲音，漸漸傳了過來·······
TAG:三分鐘歷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