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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公子賈環遭遇的那些難以言說的白眼!

賈環是賈政和小妾趙姨娘所生的兒子,這就決定了他與寶玉之間天上地上的身份差異,可以說,整部《紅樓夢》賈環都是作為陪襯式人物來寫的,一個翩若驚鴻,一個玩劣不堪,一個蜜中蜜,一個苦中苦,少年賈環遭遇了他那個年齡難以承受的歧視和白眼。

第一次白眼見《紅樓夢》第20回,在薛姨媽家遭受鶯兒的白眼。那一年寒假,賈環無所事事到薛姨媽家閑逛,都是孩子嘛,玩著玩著就與寶釵的丫鬟鶯兒玩到一塊了。平時口袋裡沒幾個錢的賈環,輸了錢不認鶯兒的賬,結果被鶯兒白了這樣一段話:「一個作爺的,還賴我們這幾個錢,連我也不放在眼裡。前兒我和寶二爺玩,他輸了那些,也沒著急,下剩的錢,還是幾個小丫頭子們一搶,他一笑就罷了。」與寶玉相比,一個正出、一個庶出,這正是賈環做人抬不起頭的地方。於是賈環當時就哭了:「我拿什麼比寶玉呢?你們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負我不是太太養的。」滿懷委屈的賈環回到家裡,想從媽媽----趙姨娘那裡找回一點點安慰,結果被她一頓痛罵:「又是哪裡墊了窩踹回來?誰叫你上高台盤去了?下流沒臉的東西!那裡玩不得?誰叫你跑了去討沒意思!」

賈環永遠是母親---趙姨娘的出氣筒。

第二次白眼見24回,在邢夫人家。賈環、寶玉、賈蘭去邢夫人處請安時,有了這樣一段描寫:「賈環見寶玉同邢夫人坐在一個坐褥上,邢夫人又百般摩挲撫弄他,早已心中不自在了,坐不多時,便和賈蘭使眼色兒要走,賈蘭只得依他,一同起身告辭,寶玉見他們要走,自己也就起身,要一同回去。邢夫人對寶玉笑道:「你且坐著,我還和你說話呢」 ,卻轉過身向賈環、賈蘭兩個道:「你們回去,各人替我問你們各人母親好。你們姑娘,姐姐,妹妹都在這裡呢,鬧的我頭暈,今兒不留你們吃飯了。」賈環答應著,便出來回家去了。都是孩子嘛,何必如此厚此薄彼,寶玉和姑娘們都在這裡呆著不嫌煩,難道就多了賈環和賈蘭兩個孩子?更何況邢夫人、王夫人同時作為賈母的兩個媳婦,自己在婆婆那裡所受的冷遭還不足以讓她自省?

第三次白眼見《紅樓夢》25回,場景從薛姨媽轉場到了王夫人家裡:賈環正在王夫人炕上坐著,命人點燈,拿腔作勢的抄寫,一時又叫彩霞倒杯茶來,一時又叫玉釧兒來剪剪蠟花,一時又說金釧兒擋了燈影,眾丫鬟們素日厭惡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還和他合的來,倒了一鍾茶來遞與他,因見王夫人和人說話兒,他便悄悄的向賈環說道:「你安些分罷,何苦討這個厭那個厭的」。由此可見,賈府丫鬟中,只有彩霞、彩雲真正是關心賈環的,但賈環並沒有珍惜這份情感甚至是作踐這份情感,當然這是後話。問題是這些事都發生在簪禮詩書之家的賈府,大當家王夫人竟然沒出來駁一句話,就是正面引導一下賈環也是應該啊,何必讓下人小視?

第四次白眼見《紅樓夢》第27回。賈環的親姐姐探春給寶玉做了一雙鞋,花費很大的心力,這讓趙姨娘很是氣憤,說:「正經兄弟,鞋搭拉襪搭拉的沒人看的見,且作這些東西!」對此探春是這樣回答的:「這話糊塗到什麼田地!怎麼我是該作鞋的人么?環兒難道沒有分例的,沒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鞋襪是鞋襪,丫頭老婆一屋子,怎麼抱怨這些話!給誰聽呢!我不過是閑著沒事兒,作一雙半雙,愛給那個哥哥弟弟,隨我的心。誰敢管我不成!這也是白氣。」姐姐對弟弟的情感歷來是人世最珍貴的,有時溫暖如母親的懷,探春在賈府中算是明事禮的了,「親」這個字恁是沒悟透。

賈環的親姐姐探春。

第五次白眼見《紅樓夢》60回,場景在怡紅院。賈環見到了薔薇硝,便想拿回去給彩雲擦臉,寶玉已經應允要給,便讓丫鬟一一芳官給他。芳官聽了,便偷梁換柱、退而次之地將些茉莉粉包了一包拿來。賈環見了就伸手來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擲,賈環只得向炕上拾了,揣在懷內,方作辭而去。芳官不過是賈府從蘇州買來的戲子,應該也是受過白眼與歧視的,可謂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如此拜高踩低輕賤賈環。賈環地位再低,跟這些戲子們相比,還算是主子吧。

說了賈府闔家對賈環的五次白眼,我終於不得不說賈府所有人中對賈環傷害最重的那雙白眼了,那就是賈母。賈母素有憐貧惜富的「美名」,她經常的口頭禪是,這個穿的那個吃的,給寶玉送去,給黛玉寶釵寶琴送去,給鳳丫頭送去,給鄉下劉姥姥送去,但沒有念叨過一次「給環兒送去」,賈環甚至缺席了元春省親這樣的重大家族盛典。賈母對寶玉的愛,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這種愛的溫暖就不能分一點同樣作為親孫子的賈環嗎?這在長著一雙雙「富貴眼睛」的賈府,是很有誘導和示範意義的,可以說,上述賈環遭遇的種種白眼,都跟賈母對賈環的白眼有關。

天下孩子沒有天生的孬種,孬種都是瘠地上長出來的,這種瘠,就是愛和情感的缺失。我也深信,世事洞明、滿紙辛酸、人文主義如曹雪芹者不是以看客的心態寫賈環,而是以批判的態度寫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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