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一生 王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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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一生（連載一）

王勝利

父親在他65歲生日這天，帶著深深的遺憾走完了他人生不平凡之路，永遠永遠離開我們去了。父親勤勞儉樸一生，好多事情將銘記在我的心裡，今生今世將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民國26年（1937年）正月初八，在商縣泥峪川口往進走4公里有個叫黃魚溝裡面的長溝頂，一個小生命呱呱墜地，這就是父親。父親家譜名興虎，乳名信。在父親來到這個世間時，正值「西安事變」剛剛得到和平解決，舊中國的黑暗統治，到處是賊人當道、土匪出沒、兵荒馬亂的亂世年代。這一年爆發了馳名中外的「瀘溝橋事變」，抗日戰爭從此拉開了序幕。

如今在黃魚溝口對面獅子崖上，這些在懸崖絕壁上的石洞，人們誤認為這是晚清和民國年間鑿的，是用來「強」（商州方言藏之意）土匪的地方，就是在那個年代專門用來避戰亂的。其實這些石洞在後來的2005年，經過商洛考古隊的探索，特別在楊峪河對石洞里鑿刻的年號發現，這些石洞可能是在西漢和東漢年間以來，江南人用做葬人的，名曰「崖墓」或「懸棺」。在商洛大約有3000多個，這些千年古石洞只是後來人們將此利用來避戰亂而已，並非是晚清和民國年間鑿的。隨著旅遊業的發展，我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人們將會揭開石洞的神秘面紗。

在父親剛生下來8天，我家就遭遇土匪的拉票，將正在月子里的奶奶用繩子捆綁，把父親扔在炕洞眼裡的一堆灰里，父親爬在裡面凍了一個晚上，被救起時兩個鼻孔幾乎都要被灰堵嚴了。爺爺和不到十歲的二伯父被土匪拉走，後經多方託人商議，才以幾石糧油和5千塊大洋將人贖回。小時候聽奶奶講，綁匪故意說你家有槍支，讓你交出來，不然就將人帶走，其實他們知道你根本就沒有這東西，最終是想敲一大筆錢財而已。當時綁匪將人劫持到現在管坪崔家巷，用碳銑子燒紅往身上烙，用各種酷刑逼著你去給錢，限時拿不到土匪就會撕票，最後將錢拿去時，他們已給將斷頭酒肉吃了，遲去一會就沒命了。若干年後當奶奶給我們講起這件事時仍心有餘悸，她說她後來給我二伯和爺爺拆洗棉褲時，那上面的肉油味，到現在都不寒而慄。爺爺和二伯父渾身燒的不成樣子，是僱人抬回來的，從此日子就十分艱難了。這是父親剛生下來就遭遇的頭一難。

父親10歲那年，爺爺被可惡的食道癌奪去了生命，年僅58歲。父親讀了三年書就回家放牛了，他放了七頭牛每天還要砍一捆柴，用小擔挑著回來讓比他大15歲的大伯監督，誰知每次都招來一頓毒打。當時在王溝有一面用來燒磚和瓦的窯，需要大量的柴火。他常講，大伯罵他頭一句是「賣碗碗子的」第二句是「碎喂狼的」，再就動手，他割的多少都是打罵，乾脆後來只砍一個樹梢拉著回來。

父親在14歲那年就學會了套牛梨地耕田了，他說：「那頭大犍牛可犟了，他人太小沒力氣拉不動繩，10歲的叔伯二姐在後面撂種，常常是哭著梨完地的。他在農閑之際，上山割農須草，讓大伯打成草鞋拿到黑龍口去賣，換回日用品。這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父親開始自食其力的見證。

後來他還從楊斜，金陵寺等地將木頭扛回來，用架子車拉出山，拉到流峪溝口的前程、三原等地出賣，回來換些糧食等。父親說那時候到西安的路全是土路，坑坑窪窪，拉著幾百斤的東西上秦嶺，出流峪溝過渭河。有一年曾在三原大程販杏，從樹上摔下來，整整一個下午才被人發現時人已昏迷了，胳膊已經摔斷了，在老鄉那裡治療了一個月才回來。

父親大約18歲那年入黨，擔任村上的幹部。六十年代中期，鎮安、柞水一代山大溝深，人煙稀少，組織上選拔一批年輕黨員去那裡工作，父親可能被選拔到鎮、柞某基層派出所工作。奶奶知道後，聽說那裡山大溝深，條件非常艱苦，更害怕的是狼患成災，經常有狼傷人的事，奶奶堅決反對。這次本該是父親一生飛煌騰達的好機會，讓奶奶給攪黃了。父親錯過了人一生僅有的這次好機會，讓人遺憾，更讓人惋惜。父親在修二龍山水庫期間（1970年開工，1973年建成），擔任黑龍口區總指揮之一。他曾給我講在修水庫期間，時任蘭州軍區司令員皮定均中將還來視察過，這是父親說他一生中見到最大的官。為了迎接首長的到來，他們在大壩排練了一個禮拜之多，那天，將軍健步的走上大壩，看到成千上萬的社員群眾乾的熱火朝天，一邊向人們揮手致意，一邊大聲說：「同志們辛苦了」。壩上風大警衛員連忙給披上一件軍大衣。那時沒有電視，只有各家各戶拉的有線紙喇叭和社黃(音)喇叭,收音機都沒有普及，父親調侃在現場廣播站的工作人員，你們現在怎麼不廣播呢？那些工作人員說，現在還沒有走誰敢廣播呢。幾個小時後，將軍的車隊已翻過秦嶺了，整個大壩上、乃至全商縣地區，廣播里聽到皮定均來二龍山水庫視察的消息。1975年至1976年在修泥峪川口至引龍寺這段公路，父親和七星趙書堂是這個工程的總指揮。這條路的建成，結束了泥峪川不通公路的歷史，與商縣城緊緊的連結在一起。使當時火神廟、三岔河、龍王廟(後改為引龍寺)三個公社，一萬多人的出行帶來了極大的方便。那時修路不象現在動用現代化的大型機械，基本上都是靠人力，修這條路全商縣各公社都來支援，可以說是人山人海。上級領導給予充分的肯定，表揚父親在這次修路中，發揚「愚公移山」的精神，排除萬難、克服重重困難，並頒發了大紅獎狀，以示鼓勵。偶爾回趟老家，行走在這條路上，回想起當年父親曾經在這裡戰天鬥地的精神，和現在人們享受著這條路帶來的快捷、方便，可有幾個人知道有他老人家的功勞。不禁感慨萬千。小時候能記得父親在外面工作的地方可多了。比如：父親在駱灣、代灣、康家河，在北寬坪父親在那裡工作回來還買了一擔柏木水桶，在康家河父親說：「你初中班主任李政林老師，我是他的入黨介紹人。多次在本縣境內好多地方工作。

父親擔任村幹部30多年，從未白吃白拿過群眾和集體的一針一線。1981年由集體變為包產到戶，大隊(村委會)少得可憐的農具沒有用處了進行處理，父親給大隊出了30元買了個架子車軲轆，這是我從小記得父親當了30多年村幹部拿回集體的財物。村民兩家有庄基糾紛或什麼矛盾，他都秉公辦事，從未偏向任何一方。他從未對自己的子女和親戚朋友辦過任何一件特殊之事，直到1984年秋父親有病才兩袖清風退出了村幹部這個位子。

父親從小時候就教育我，做人要走正道，人窮志不窮。要靠自己的雙手勤勞掙來的錢，到啥時候晚上睡覺都是踏實的，不要做違法亂紀的事，不要養成吃喝嫖賭這種不良習慣。父親對我的教誨，將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靈里，我不但自己做到，更還要教育好子女，要將這良好的傳統美德代代相傳。

文革期間，他老人家為了艱難的家庭生活，曾到太白山伐木，他常講太白山上的一些景觀：山頂有個大爺海，有一種神奇的鳥，只要湖面上有一片樹葉就會立刻叼走。海底有個海眼往出噴水，裡面有個千年海鱉，他上了半山腰就感覺呼吸緊張，山非常邪氣，收工要吆號子，不要喊人姓名，還有山上遺留下古人村莊、院落遺址，裡面還長有家蔥、禾香葉什麼的。傳說可能是若干年前這裡曾發生過山洪瀑發或者得了瘟疫。

1957年父親成家立業與比他小四歲的母親結婚，母親的娘家在洋峪溝嶺上的戈家。大伯在這一年冬與父親分家時分給2升麥子和4升包穀。這一年馬上就要過年了，外爺看揭不開鍋，給拿來2升面，就算度過這一年剛結婚和分家的第一個春節。原來4間土房只給父親分了一間，1960年正值3年困難時期，父親又續了2間土房。父親在1958年正月和大伯分家後，每年過年臘月二十五左右做豆腐，二十七八左右蒸饃，做這些東西需要大一點的桶子鍋，等大伯蒸完後，再去用人家的鍋，還要給奶奶蒸，每年晚上很晚才結束。到現在還記得過（壓）豆腐的時候，父親用一個小板凳坐在灶台上面，父親說現在坐在灶爺頭上不怪罪，因為灶王爺在臘月二十三已上天給玉皇大帝彙報工作去了，到正月初一早才回來呢。在大伯家用了二十多年，直到大約1978年底，父親才從大姐那裡借了十三元錢買了一口大鍋。大姐在整整一個暑假期間，上山采山藥才掙了這點錢，姐姐早上天不明就吃早飯，背一點乾糧，渴了如果能遇上水，就用樹葉子折一個三角形的碗，接上山泉喝，有時候山大溝深遇不上水喝。跑遍了附近的雞冠寨、一里溝、蟾龍洞、老陰坡、饅頭山、馬鞍橋等。

待續：父親的一生（連載二）

王勝利，家名王德勝，男，生於陝西省商洛市商州區三岔河鎮黃魚溝村王溝。初中文化程度，2001年遷往興平，初中畢業至今在西安作小生意等，現居西安。業餘時間喜歡讀書看報、上網聊天，自幼酷愛文學，此篇作品為處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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