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你是媽心頭永遠的傷
1
親愛的女兒，今天，是你結婚的大喜日子，媽媽真誠地祝你新婚快樂！
婚禮沒有人邀請我，但我還是來了。我知道這是你爸的決定，你為此還和他吵了一架。但既然你希望媽媽來，我就腆著臉來了。我沒有進酒店大廳，我怕你爸他們看見，我就隔著玻璃看看你。我不打擾你們。
站在台上穿著婚紗的你是那麼美，美得讓媽落了淚。我曾經擔心離開媽媽，五歲的你怎樣長大成人，可一轉眼間，你就長這麼大了。
坐在台左邊的是新郎的父母，坐在右邊的是你爸和你後媽，你和新郎分別給他們敬酒，喊他們爸、媽，他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媽潸然淚下，似乎自己的果實被別人摘了。可仔細想想又很慚愧，我不過是栽了棵果樹，這些年來，從沒有費心澆灌過它。也許，在你爸和你後媽看來，此刻，我才是那個想竊取他們勝利果實的人，所以，我就不進婚禮現場了。
孩子，小時候的事你大概不記得了吧。媽媽和你爸是在南方打工認識的，懷上你才回老家，那會兒媽媽才19歲。那時候村子還沒有搬到鎮上，我們一家四口還住在大山裡，你爸爸很窮，你爺爺又多病，媽媽抱著你過著沒有盡頭的苦日子，整天唉聲嘆氣，後悔跟了你爸。貧賤夫妻百事衰，我們不斷地吵架，我把所有怨氣都撒在你身上，我覺得要不是有你，我早就可以離開你爸爸，離開那個鬼地方了。
我和你爸終究還是分手了，我想帶走你，可你爸堅決不讓，我心一橫，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心裡想著，等媽媽有錢了再回來接你也好。
其實，媽媽多想陪在你身邊，給你講哪吒鬧海的故事。
其實，媽多想每天晚上都能摟著你睡，早上親手給你穿鞋子，扣扣子。
可是，媽媽真的受不了那偏僻山村的苦日子，受不了你爸說話時那股帶著窮酸和刻薄的硬氣。
原諒媽媽吧，我真的是一個自私的人，自己離開了，卻把五歲的你留在了大山裡。
2
就在你打電話告訴我婚禮日期的那天，媽媽做了個夢，夢裡我們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我又要走，你光著腳追了出來，一邊追一邊喊，汽車終於載著媽媽走遠了，天下著雨，瘦小的你光腳站在石子路上，哭成了淚人兒……這個場景在我剛離開後的那幾年，反覆出現在我夢裡，每次醒來媽媽都哭濕了枕頭。其實，我的寶貝，我走的那天，雖然天也下著雨，但你當時並沒有哭，因為你爺爺騙你說媽媽給你買新玩具去，你穿著媽媽前一天給你買的新衣裳，歡喜得不得了，媽媽摟著你，拚命忍著淚。
在外面打工的日子並不好混。我從一個城市輾轉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男人的身邊跑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漸漸地，除了偶爾給你爸打上幾百塊錢外，接你出來的念頭越來越淡。
後來媽媽就認識了現在的男人，你見過的，你林叔叔。雖然他有個兒子，可他在機械廠有正式工作，在縣城還有套房子，所以我還算滿意。
那些年，你們的日子突然好轉。國家政策變動，移民搬遷，你們住上了鎮上漂亮的小樓房，你爸爸也找了新的女人。我怕她對你不好，又一次想接你出來，可是挺著大肚子的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向你林叔叔開這個口。再說，真的接你過來，在這個有著三個孩子的家裡，你真的能過得比那邊更好嗎？
路途遙遠，媽媽能看你的機會也不多。你13歲那年，媽媽又坐六個小時的火車去看你，才一年不見，你又長高了許多，媽媽好高興。得知你後媽和你爸也有了孩子，我擔心地問：有了弟弟後，新媽媽對你還好嗎？你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還行吧！她總對爸爸說，她又沒有女兒，她會把我當親生女兒看的，再說我後半年就上初中了，住校了，也不要她管了。我現在衣服什麼都是自己洗，他們不在，我也會自己做飯。」
聽著這話，媽很是心疼，媽很愧疚這些年沒有看著你長大，沒有陪你過過生日，沒有參加過你的家長會，沒有告訴過你女孩子在每個月的那幾天該怎麼辦，沒有在你委屈的時候安慰你一下，讓你一個人過早地習慣了自立。
我們在小旅館正說著話，你爸爸突然進來，冷冷地對我說：「你以後不要再來看玉玉了，你這樣年年來看她，她和你扯不斷，紅梅怎麼有心情管孩子？還有，你也不要再寄錢了，寄了我也會給你打回去，只要你和孩子完全斷了，我們也不缺那幾百塊錢。」
說完，他拉著你頭也不回地走了。儘管媽媽羞憤難當，但過後想想，你爸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媽媽到底還是失去了你。
3
以後的八年，媽媽真的再也沒能見到你，但媽媽從來沒有忘記你，每當看到和你同齡的女孩，媽媽都會想，我的玉玉現在在做什麼，她多高了？媽媽從熟人那裡打聽來，說你爸爸開始包些小工程，經濟條件挺不錯，你高中畢業學了護士。
我正想打聽你在哪所學校讀書好去找你時，沒想到，那年暑假你竟先來看我了。那天我一進門，就發現一個年輕女孩和你林叔叔坐在客廳，看見我，你站起來，當你喊出那聲「媽」時，我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21歲的你，已經高出媽媽半個頭了，模樣俊俏，說話得體。可是，畢竟八年未見，我們還是有些生疏，基本是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直到晚上睡下了，你才摟住我的脖子，俏皮又撒嬌地說：「我給我爸說我出來看同學，偷偷來的。」
原來，我當時寫在你語文書上的地址，八年來你一直都沒忘記。那個夜晚是媽媽八年來度過的，最幸福的一個夜晚。
媽媽的女兒又回來了。
臨走時，媽媽給你包里塞了一萬元，給你交學費，你硬是沒收。你大概看見媽媽家裡擺設寒磣覺出媽媽過得不太好吧。
和你爸比起來，媽媽過得的確不算好。你林叔叔幾年前就下了崗，現在在給別人開計程車，給大兒子成家又花光了他所有積蓄，這幾年生意不好做，媽媽的小店也收入微薄。
你問媽媽，如果能回到十七年前，你還會選擇和我爸離婚嗎？媽媽當時很猶豫，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媽媽告訴你，如果真的能回到十七年前，媽媽再苦再難都不會和你分開。
媽媽回去了，給收禮台那人留了一張銀行卡，讓他轉交給你，卡里有五萬元，密碼是你的生日。這是媽媽這些年辛苦攢下來的一點錢，雖然你林叔叔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但媽媽還是覺得不要讓他知道的好。五萬元對你和你爸來說不算大數目，但那是媽媽這麼些年對你所有的心意。
媽媽知道，無論多少錢，都不能彌補一個孩子在成長歲月里母愛的缺失。過早的分離，沒有親情的滋養，缺少溝通和交流，讓我們之間始終有一道心牆隔在那裡。我這個做媽媽的，今生註定無法和你像一對正常的母女那樣親密了，所以，我只能祝你在以後的日子裡生活美滿，婚姻幸福。
我的女兒，好好孝敬你爸爸和你紅梅媽媽吧。謝謝他們把你培養得如此優秀。也好好經營你的婚姻，等你將來也有了孩子，一定要讓他幸福。只有孩子幸福了，做父母的才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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