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與三角形

書法與三角形

文|錢浩

（清華大學中文系博士）

我發現人們對書法有各種誤解，其中較深較普遍的一個，就是把書法看成一種線條的藝術——覺得寫出好字的關鍵，就是讓筆尖行走在應有的軌跡上，使每個筆畫長短適宜，部件之間位置得當，除此以外就是個性或境界的問題了。

這種觀念很自然，因為無論在漢字學還是學漢字的層面上，字都是由線構成的。回想一下我們當初是怎樣學會寫字的？語文的教學只要求我們記住筆畫的方向、起始、順序、數量，以及它們之間的平行、對接、交叉等關係，在積畫成字時做到「線路」上的正確即可，至於審美方面則至多提倡「橫平豎直」「字跡工整」。所以，大家就很難想像在組織線條之外，漢字的書寫還會有什麼別的門道。況且我們的日常工具又是硬筆，點狀的筆尖在紙上流暢地跑動著，彷彿就是在提醒我們漢字確由線條構成、寫字好似一種編織。

當「筆畫是線」的觀念與書法相遇，就會形成「線本位」的書法觀。以「線本位」的眼光去看毛筆作品，會覺得那些粗細、曲直、方圓、燥潤的形態變化，是對線條不同程度的拓寬，是偶然的情緒波動所致，彷彿毛筆的本領就是能讓線條隨意膨脹；用「線本位」的思路去練習書法，則會讓自己開啟一段漫長的「道士畫符」的生涯，在令人眩惑的重複勞動中耗費許多紙張和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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