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太空策」合作方向

2017 年 6 月 2 日，在哈薩克傑茲卡茲甘附近，俄羅斯宇航員奧列格·諾維茨基（前左）和法國宇航員托馬斯·佩斯凱（前右）著陸後坐在椅子上

隨著新興太空大國快速崛起，全球太空力量格局正發生新的變化。

從現階段主要國家的太空政策來看，各國都把太空放在戰略制高點，重視和凸顯其軍事意義，同時也高度重視太空在經濟領域的推動作用。

同時，雖然美國為維持自身優勢仍奉行單邊主義，但太空合作是當前太空發展的主流。在中國、俄羅斯、歐洲等國家與地區的共同推動下，人類將在太空探索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解決目前乃至未來面臨的全球性問題。

美國：推動太空商業化

美國在太空探索與開發特別是太空軍事化方面一直走在世界前列。在奧巴馬總統執政期間，受經濟衰退的影響，美國曾削減了太空預算。如今，在美國智庫與軍方的共同推動下，情況已發生改變。

2016年4月，美國智庫「新美國安全中心」發布《從聖地到戰場：美國太空防禦與威懾戰略構想》報告，突破性地提出「有限太空戰」構想；6月，大西洋理事會發布《面向新國家太空安全戰略》報告，建議美國新一屆政府可實行一種「主動防禦」的太空安全戰略。

2017年5月，美國空軍提出「快速空間」概念，即通過與太空探索技術公司、藍色起源等私營航天公司合作，利用可重複使用的火箭實現「超低成本太空探索」，鞏固太空「高邊疆」帶來的全球優勢，捍衛美國的價值觀和利益。

早在2017年初，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就職演說中就提到太空，稱美國「已準備好在未來揭開宇宙的奧秘」，7月則簽署一項行政令，要求重新設立「國家太空委員會」，稱此舉是確保美國太空事業未來優勢的關鍵一步，有利於美國經濟的復興和國家安全，到年底便與美國國會、國家空間委員會和國家航空航天局（以下簡稱美國航天局）一起簽署「1號太空政策指令」，表示要讓宇航員重返月球，並最終前往火星。2018年初，美國航天局推出年度任務清單，包括發射火星著陸探測器和外星觀測衛星等18項任務。

2月12日，美國航天局發布2019財年預算報告，宣布美政府計劃推行國際空間站的商業化，並將於2025年終止對國際空間站的直接支持。根據該預算報告，美國航天局將分別在2019年和2020年各投入1.5億美元，以鼓勵開發商業化的近地軌道平台，2020年後投入還將逐年增加。

俄羅斯：確保優先項目

作為另一個太空強國，俄羅斯面臨的經濟危機迫使其不得不放棄一些既定的太空研發計劃。根據俄羅斯航天集團公司2016年1月20日公布的2016~2025年俄聯邦航天計劃草案顯示，俄未來10年的航天預算將比此前計劃大幅縮水，由此前計劃的2萬億盧布降至1.4萬億盧布，降幅達30%。

該公司總裁科馬洛夫表示，由於航天預算縮水，俄未來10年航天計劃將大幅瘦身，例如通過重型運載火箭實施「繞月」探測的時間，將從此前計劃的2025年推遲到2025~2030年間實施；首次載人月球飛行時間將從2030年推遲至2035年；未來10年研製和發射的航天器數量將由此前計劃的185個降至150個。

但是，為了應對來自美國的太空競爭壓力，俄羅斯也不敢過於放鬆。瘦身後的2016~2025年俄聯邦航天計劃草案確保了一系列優先項目，例如利用「安加拉」運載火箭攜帶新一代載人飛船的飛行試驗；確保俄東方航天發射場從2023年起承擔國際空間站發射任務；繼續開展名為「共振」的太陽研究項目；發展並維持在軌衛星集群；開展月球研究等基礎航天研究，並為此發射5個月球探測器；參與維護國際空間站運行；在國際航天發射市場上保持現有地位等。

2018年1月23日，俄羅斯載人航天系統總設計師、能源火箭太空公司第一副總經理米克林在一次航天會議上透露說，俄計劃在2019年年底前向國際空間站再發射3個新艙，完成現行國際空間站俄羅斯艙段的建設。在國際空間站停止運行後，俄航天部門將以這幾個艙段為基礎建造新的軌道空間站。

據米克林介紹，擬建的新軌道空間站將由5個艙段組成，總重約60噸，是目前國際空間站總重的七分之一。建好後的新空間站將可容納3名宇航員長期駐站。屆時，承擔向國際空間站運送宇航員和貨物任務的將是俄現役「聯盟」載人飛船和「進步」貨運飛船。

歐盟：維護戰略自主權

歐盟也高度重視太空對其獨立性、工作機遇和競爭力的戰略意義。

2016年10月，歐盟委員會出台新版《歐洲太空戰略》，表示將推動歐洲企業對人造衛星數據的使用，不斷提升歐洲在太空領域的競爭力，同時提出歐盟將採取一系列措施，提高歐盟在全球航天工業的競爭力，為創造就業和提高經濟增長率作出貢獻。

當年11月，歐盟與歐洲航天局發布《關於歐洲太空未來共同願景和目標的聯合聲明》，維護歐洲戰略自主權，增強其在太空領域的全球影響力。

歐盟計劃在2014~2020年間投資120億歐元發展高水平的航天工業，重點包括「哥白尼」地球觀測系統、伽利略衛星導航系統、歐洲地球靜止導航重疊服務。為擺脫對美國軍方「全球衛星導航系統」的依賴，歐盟26個國家運輸部長達成協議，為處於停頓狀態的「伽利略」衛星導航計劃提供24億歐元的資金。

歐空局局長約翰·迪特里希·沃爾納在 2017 年全球航天探索大會上作《歐空局關於月球國際合作的設想》的主旨報告

日本：從「和平利用」轉向「軍事利用」

日本也是不可小覷的太空強國，其太空政策在2015年發生重大變化，批准了面向未來10年的「新宇宙基本計劃」太空政策，從「和平利用」轉向「軍事利用」。日本強調發展太空產業，目標是截至2023年，日本上空可實施全天候定位的准天頂衛星由1枚增加到7枚，並增加發射間諜衛星的數量。

日本計划到2019年組建太空監視部隊，形成太空軍力部隊，利用太空技術清掃太空碎片，這一技術也是潛在的天基反衛星武器。

2017年11月，日本公布了最新修訂的基本太空政策路線圖大綱，計劃首次參與由美國軍方發起的多邊太空戰演習，並與美國合作，將本國宇航員送上月球表面。

2018年1月23日，日本防衛大臣小野寺五典稱，將考慮於2018財年底修改「防衛計劃大綱」。他明確提出正考慮將「強化信息、宇宙領域的能力」等內容寫入新大綱。

小野寺稱，在太空、信息等新領域的軍事化活動至關重要，日本將從根本上強化自衛隊在上述領域的能力，提升自衛隊的整體實力。據《朝日新聞》報道，防衛省正計劃在山口縣山陽小野田市增建新太空監視雷達，目前正在進行選址等籌備工作。

中國：以航天夢助力中國夢

作為新興大國，中國很晚才進入國際太空探索領域，但空間技術發展很快，已邁入航天大國之列，如在軌衛星數量已超過俄羅斯，僅次於美國。

2016年，中國發布了有關航天活動的白皮書《2016中國的航天》，勾畫了未來數十年中國的太空探索藍圖，設定在2018年前後發射「嫦娥四號」月球探測器，實現人類探測器在月球背面首次軟著陸；中國首次火星全球遙感與區域巡視探測任務已正式立項，計劃於2020年七八月間在中國文昌航天發射場，由長征五號運載火箭將火星探測器直接送入地火轉移軌道，火星探測器巡航飛行約7個月後被火星捕獲，一次實現「環繞、著陸、巡視」3個目標；中國強調北斗衛星導航系統的重要性，宣布建設「一帶一路」空間信息走廊，包括對地觀測、通信廣播、導航定位等衛星研製，地面和應用系統建設，應用產品開發等。

在《航天發展「十三五」規劃》和《空間科學「十三五」規劃》中，計劃2020年左右，完成載人航天、探月工程、北斗導航、高解析度對地觀測系統等現有的重大科技專項；2025年前後，全面建成國家民用空間基礎設施，推動空間信息應用規模化、業務化、產業化發展；2030年實現整體躍升，躋身航天強國之列，以航天夢助力中國夢。

中國《航天發展「十三五」規劃》還提出，「積極發展商業航天」，「鼓勵有資質的企事業單位充分利用現有基礎和社會資源，研製發射高解析度商業遙感衛星或星座，提供商業化運營服務」，「探索航天發射服務商業化運營，探索建設政府所有、企業運營的商業航天發射場和運控中心，形成常態化、靈活優質的航天發射服務能力」等。

太空合作是主流

在太空領域，國家之間曾一度表現為激烈的競爭，如冷戰時期。但是，對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而言，太空探索都是投資、難度、風險皆大的工程，在全球範圍內整合技術、專家和資金等資源，開展國際合作，成為一種必然選擇。

例如，國際空間站是美國總統里根在1983年首先提出的設想，但美國卻無法獨力完成，該計劃最終能夠實現得益於美國航天局、俄羅斯聯邦航天局、歐洲航天局、日本宇宙航空研究開發機構、加拿大國家航天局和巴西航天局六家機構的共同設計和實施。

再如，由於地緣政治等因素，美俄兩國關係不時陷入危機，但這兩大太空強國之間的「太空聯姻」卻並未因此分手。

美國航天局50餘年的航天歷史中，把項目「外包」給私企一直是其重要組成部分。美國火箭或飛船的設計和建造基本由波音公司、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等商業承包商負責。

1995年以來，美國軍方一直使用「宇宙神5」型運載火箭把美國空軍和其他部門的衛星送入太空。該運載火箭由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研製，火箭的第一級發動機為俄制RD-180，原因在於其可靠性高、性價比優、有大批量生產經驗。

在國際空間站合作中，自美國太空梭2011年退役後，美國運送宇航員往返空間站只能依靠俄「聯盟號」飛船。美國每向國際空間站運送一名宇航員，需向俄羅斯支付近7100萬美元的「船票」。2015年4月，美國航天局因烏克蘭危機而暫停與俄羅斯方面「絕大多數」合作和聯繫，包括雙邊會談、官員互訪等，但國際空間站除外。

此外，美國不少商業衛星通過俄羅斯火箭發射。俄羅斯使用最多的「質子-M」大型運載火箭目前已成功發射100多次，其中半數以上運載的是美國衛星。

2017年9月27日，美國航天局與俄羅斯聯邦航天機構簽署一份聯合聲明，同意就在月球軌道上建造太空港作為「深空門戶」開展合作。

在利用小行星探索作為登陸火星「跳板」的方案被放棄後，美國航天局2017年3月提出在月球軌道上打造「深空門戶」太空港構想。按照構想，太空港建完後具備對接能力，可作為通往月球表面和深空目的地的門戶。從本質上說，「深空門戶」太空港類似一個小型國際空間站，但裡面不會有人常駐，且能升降軌道，以完成不同性質的任務。

美國航天局發表聲明說：「這份聯合聲明反映了美國航天局和俄羅斯航天集團公司的共同願景。兩個機構以及國際空間站的其他夥伴都將『深空門戶』視為人類太空探索架構值得進一步研究的戰略組成部分。」

不過，與俄羅斯的「太空聯姻」，只是美國「有選擇的國際合作」的體現，美國歷屆政府在太空政策上均保持強硬立場，奉行單邊主義。奧巴馬總統執政期間，雖有所緩和，但也沒有開展實質性的太空合作。

2011年，美國國會出台了「沃爾夫條款」，以法律法規的形式，禁止美國與中國的航空計劃有任何接觸，兩國官方的太空合作被「冷凍」。

在此情況下，備受美國太空霸權打壓的歐洲，在歐盟層面、歐洲航天局層面和歐盟成員國層面均加強了與中國的合作。例如，中國天宮二號所搭載的14項實驗項目中，有中國科學院、瑞士保羅謝爾研究所和瑞士日內瓦大學聯合研製的伽馬暴探測設備；歐洲航天局和中國合作「太陽風-磁層相互作用全景成像衛星計劃」，衛星擬於2021年發射。

中國對太空領域的國際合作持開放的態度，先後與歐洲航天局、俄羅斯、巴西、法國等國家及國際組織建立了雙邊航天合作機制，簽署了一系列合作大綱，明確在空間科學、空間技術、空間應用等領域加強交流與合作。

中國載人航天工程辦公室也分別與俄羅斯聯邦航天署和歐洲航天局就科學家進入中國空間站達成協議。中國的嫦娥工程也為國際合作提供了良好的項目平台，計劃發射的嫦娥四號將搭載荷蘭、德國等國低射頻電探測儀等4台科學載荷，共同飛赴月球，探索宇宙科學奧秘。（本文作者趙剛系中國科技發展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來源：2018年3月21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6期

總監製：劉明 執行總監製：卞卓丹

監 制：陳昕曄責任編輯：明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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