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牛的大半生

王二牛的大半生

李三中

認識王二牛十來年，見面不到二十次。小夥子別走，說說話唄，回頭看，一老者剛拐過古洞，約謀著六十歲多不哪去，客套著走向對方，掏出煙讓，我邊推邊說不會抽。他說，和你老丈人是棋友，常在村委會院前面廣場上下象棋，水平不分上下，熱情的他非要讓家裡坐。禮節性客氣一番。今天時間不早了，下次再到家坐吧，揮著手。

到岳父家天快黑了，光記著瞎表現，把此人此事給忘記提了，還沒忙完。

第二天一早吃過飯，換上勞動裝，去娘家繼續表現，地奔，正走著，大老遠看到村頭有幾人蹲在水泥路邊，其中一人站起來望向我，頓時，沒反應過來，自問那誰呢？總感覺有些面熟，加快步子，一小會來到他們跟前。突然想起昨天認識的，還敘過舊呢！那是第二次見到二牛，留著小平頭，臉上長滿歲月的痕迹，沒鬍子茬，腰不彎，背不駝，看上去精神依然抖擻，像青年小老頭的范。拉住手緊緊的，非要到他家吃早飯，我說吃過了。吃過到家坐坐總行吧，熱情大方讓人無法拒絕，兩人握住手來到他家，門朝南，出大門往東走兩三米是水泥路，交通便利。進院子就喊花，堂屋傳出女人應聲，啥事？趕快給咱姑夫打荷飽蛋。暈片刻，我說吃過飯了，到家認認門，說會話就走。花，走出堂屋，穿的上衣扣子與扣眼錯扣著，吐字不太清，問，真吃了？回，真吃過不用客氣。吃過不打了，花說。俺仨呵呵一笑。

他自介紹叫王二牛，剛過了62歲生日。排輩俺稱你老丈人叫爺呢，我說哪來的這麼多規矩喊名子就行了。他說哪那行，聊著聊著不知乍扯到生活瑣事上。條件好多了，以前沒吃的，現在想吃啥基本上都能到嘴裡，俺家三間堂屋蓋有九年了，想翻修翻修，想想，房子好好的沒必要，這間灶火房和大門樓子是前年個蓋的，住不完的房子，兩女兒出嫁了。嫁的遠不遠，一句話問到他的傷心處，自我不只所錯。二牛長出一口氣，從他眼裡能看出，流幹了的淚水還是濕了他的眼角。娶花的時候家裡窮，沒吃的，花和她娘要飯到咱家時。家裡他娘倆，二十七八了，過了找對像的年齡。為了給他找個老婆子可不少讓他娘發愁，動心思。娘想法留住花，正好花她娘也有此意，住一星期，花她娘觀察二牛有個有長像，又不怕下力，雖家庭條件不好，缺吃少穿的，不要緊，只要人肯干就行。說沒住的吧，二牛娘倆住在一間土坯草房裡。雨季，外大下屋裡撲答撲答直滴水。懂事又知道痛人，她把花托福給二牛放心的走了。

娘家是山西的，花得一種怪病，治病不少跑路、要飯。花嫁他時，家景貧，也沒給她治，慢慢好多了。還是有點憨憨的，啥事不會做，也閑不著、撿些廢品什麼的，你看院子里東一個，西一個扔的礦泉水瓶子，全是她撿的，攢的多了一塊賣些錢，加上隊里發的低保和他平時打工掙些錢也夠用了。鄰居們、不論誰送來些饃、飯和衣服等生活用品。現在生活真是好，以前串幾家子才要口飯吃。自己夠蠢的，丈母娘住他家幾天，沒問花姓啥，大字不識一，不知道她啥姓，習慣了，都叫她花。後來託人尋找娘家，至今沒音訊。

花也怪爭氣，生了兩女兒。女兒從小就懂事，小學沒上完，都不願意上了，怎麼說，怎麼攆就是不進學校門，非要在家幫她媽。眨眼功夫，娃二十歲出頭，到嫁人年齡，再說咱家也比較特殊，再困難也不能當誤娃青春呀，有人說媒，前提下不能太遠，順其自然嫁人了。最傷心是大女兒結婚沒兩年去世了，經公安部門偵破與女婿有直接關係，他也得到應有的懲罰。看二女兒婚姻也不如意，不知離婚了怎麼著，天天在這住，兩年了也沒見過二女婿。也不讓問，一提她就生氣。早已想開了，不操這麼多心、不管閑事，活一天開心一天的過，操壞了、愁壞了身體，罪自己受。只要和花好好的就行了。

哪天說說這聊聊哪，俺倆無形中的有一種默契感，聊的很開心，悶在心裡好幾年，總算說出來了。

一次岳父講二牛人可老實，沒啥花花腸子，眼不花，聽力好，又勤快。誰家有個啥事，只要他知道或聽說，不用叫，比誰跑的就快，能幹，講話大大咧咧，從沒和誰紅過臉，愛抽煙，熟人稱呼他老黃牛，他呵呵。

再後，見過十來次，都因事忙，互相打個招呼，或客套一番各忙去了，二牛家離我岳父家中間隔不到一公里路程，前後庄，去岳父那經他家。最近一次路過他家門口，和往常一樣給他帶些火燒之類的，大門沒有鎖，透過門縫看到花在，推開門遞過火燒、順便問一句牛呢？哇的一聲哭著說，他在醫院裡，此景，誰都看出來在花的生活里不能沒有二牛。騎電車到醫院十來分鐘，一口氣跑到三樓，來到病床前。二女兒說，幾天沒吃飯了，也不睜眼。抓住他的手，趴耳邊喊老黃牛，聽懂我的聲音，感到手微動，眼角里一滴淚水順著流在枕巾上。他的心思可能懂、也可能不懂，安慰他，你放心花在家很好，隊里和鄰居們天天去看她，王二牛使上全身的勁，嘴動了動，沒說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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