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和「射」是不是調包了
本欄目何以取名「漢字正解」？正解者區別於戲說也。所謂戲說，街頭巷尾，民間流傳的玩笑之說。比如，在電視娛樂節目上或網路上擺龍門正式的聊聊天以供消遣，無須對讀者負責人。比如，關於「矮」和「射」是不是使用過程中被掉包的說法，筆者就聽到過不少，而且還都是見之於報紙、電視和學術著作的。請看最近網路上見到的這樣一些文字：
（第一則）中國的漢字源遠流長,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這些文字或象形、或喻義,有的含意深遠、有的精闢獨到,足見我們的老祖宗為發展中華文明、創造漢字殫精竭慮、漚心瀝血地做出了不朽貢獻,筆者從心底里對這些造字的老祖宗發出由衷的讚美和崇高的敬意。但其中有少許幾個字,筆者愚鈍、竟生疑義,認為可能有所謬誤。首先是「矮」字與「射」字,筆者懷疑是不是在幾千年歲月長河中流傳時發生了錯位，「矮」本應是「射」字;而「射」則原本是「矮」字,兩者不幸被顛倒了。為什麼這樣說呢?這兩個字是喻義字,「矮」的含義是身材不高,而「射」的含義則是將某樣物件通過一定的器械產生力道,將其向前快速射出。在現代可以是子彈、炮彈或導彈的發射。但古代沒有槍、炮、火箭等現代高科技產物,只能是專指將箭射出。而將「矮」字左右拆開,就是「委、矢」而「矢」就是「箭」
，「委矢」應該就是射箭的意思，這個「矮」字本應就是射箭的「射」字。而將「射」字左右拆開，就是「寸身」，一寸的身子毫無疑問是特別不高的，換句話說是「矮」。從這裡可以看出「射」字原本應該是形容身材不高的「矮」字而「矮」字才是將箭（矢）射出的「射」字。顯然這兩個字很有可能是彼此調換了位置。另外兩個字「牛與半」也有類似的情況，這兩個字是象形字，你看：「半」字中間一個頭，兩邊各一個角，很可能原本就是耕牛的「牛」字，而「牛」字呢，僅在左邊有一撇，右邊則沒有，很可能原本才是只有一半的「半字」。因此，今日的「牛」和「半」，很可能也是互相錯位的結果。
（第二則）古人造字時，用「射」字表示寸身之長的人，即「矮子」，讀音為（ǎi）；而用「矮」。表示一個女人站在禾堆下面，拿著一支矢，顯然表意為「射」，讀音為（shè）這兩個字的意思和讀音為何顛倒呢？這裡面還有一個小故事。據說，有一次，孔聖人給弟子上課時喝醉了酒，就把這兩個字教顛倒了。當他酒醒時，大吃一驚，但為了顧全自己的面子，也就將錯就錯。這樣，「射」和「矮」的讀音和意思顛倒也就沿用至今。上面的小故事雖然不一定可信，但由這則字詞故事，可使我們聯想到：孔子是儒家學派的創始人，是一個把奴隸主階級壟斷的古代文化普及於平民的思想家和教育家。孔子一生深受學生們的愛戴。在《季氏將伐顓臾》一文中，我們就可看出學生對孔子的尊敬：孔子對冉有、季路說：「無乃爾是過與」，而冉有、季路並不頂撞老師，而是用「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來搪塞老師。由是得之，孔子教錯了字，弟子們一聲不吭、將錯就錯、以訛傳訛，也在情理之中。我們語文老師的一言一行都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學生，學生無時無刻都在模仿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把老師作為自己心中的偶像。因此，我們在傳授知識時，決不能像孔子那樣，隨心所欲，不負責任的信口開河，以導致以訛傳訛、誤人子弟、貽害子孫。雖然有人說，語文老師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無所不知的雜家，但是，人非完人，也難免會有出差錯的時候。這一點，我不否定。在這裡，我確實要批評孔子那種為了顧全自己的面子而將錯就錯，不負責任的行為；也警示那些孔子式的人不要因為顧自己的面子而將錯就錯，而要做到儘可能地不出錯，把錯誤扼殺在萌芽狀態之中。我還要批評孔子的學生，他們無動於衷，執迷不悟，成了以訛傳訛的幫凶。至於人非完人的問題，我們應一分為二的來看這個問題。出錯難免，孔聖人也有出差錯的時候，這應在情理之中，但他能「大吃一驚」，這就難能可貴了。我們要學的就是他那「大吃一驚」。我們在教學中，若出了差錯，應正確面對，向學生說明原因，請學生諒解。當然，有的老師很會處理這方面的問題，具有很強的應變能力，善於調控，冷靜、妥善地處理類似事件。這就要求我們在平時的教學中，要努力學習，練就一手絕招，今後在處理類似事件時，才會不僅得心應手，不留任何痕迹，而且還會收到推波助瀾的積極效果。
以上的兩段文字，雖然有考據的成分，還是只能夠歸入戲說一類。不過這種戲說對後人影響還不算大，因為他畢竟不是字典辭書。然而，近來筆者確實在書店裡看到一本出版社正規出版的解釋漢字的書籍，專家也把民間戲言「射」
和「矮」使用時弄調換了的看法寫進文字學著述，而且還依據漢字造字的六書之法，給予正名，認為「矮」的本義才是射，該著作說：委者放也，矢者，箭也，二形放在一起，會意放箭；「射」的本義是矮，因為身子只有一寸之高，其義不是矮是什麼。表面上看，這位專家用傳統的漢字六書理論，解釋得像模像樣。這些作者寫這些文章也是花了不少精力，耗費了不少時間，但是卻不知道打開書本，到與這些文字產生有關的甲骨文、金文、篆書形體演變的著述中去考察，或者讀一讀有關這些文字使用的歷史文獻，只是道聽途說就編起字書做學問，弄了半天還是戲說，這就非常不好了。
本公眾號之所以把選登書稿的欄目叫「漢字正解」就是要告訴自己，學問必須嚴謹，不能夠戲說，也告訴讀者朋友，本人的解讀雖然對傳統解讀提出了不少看法，但都是認真的，有根據的，絕非戲說。下面就「矮」和「射」單獨在這裡說幾句，以正視聽：
查，許慎《說文》未收矮字，且先秦兩漢，乃至於魏晉文獻也均不見「矮」字，一般要在唐代文獻才能夠見到矮字，因此可以推斷「矮」字應該是魏晉之後產生的漢字。而「射」字早在甲骨文中就多處使用，只是字形發生過多次變化：甲骨文作，表示箭搭在弓上，即射箭之義；金文作，右邊
增加了一隻手（寸）；春秋文字作，戰國文字作；都是射箭之義。就字形來考察，從甲骨文到戰國篆書都只有「弓」而沒有「身」，秦國竹簡才把弓和矢結合的形體改變為身，這種改變文字學上稱為訛變。許慎作《說文》據秦簡改成了「從寸從身」的。但是許慎只是把「弓」改成了「身」，但解讀和他所錄的篆書卻是「弓弩發於身而中於遠也。從矢從身」，而字形不見「矢」
在何處，有點誤導後人。「弓和矢」結合的形體被改變為「身」，明顯是許慎等人的誤寫，但後世在書寫上也只能夠將錯就錯了。然而，文化史上，有些文人總喜歡搞點噱頭，以扯讀者眼球，或故作高深嘩眾取寵。所以社會有傳言說，是武則天提出「射」與』「矮」二字，是文人使用漢字時把「射」
和「矮」弄調了。但是根據「射」字與「矮」字出現的時間，可以斷言關於武則天對於「射」和「矮」的評判只能夠是戲說。因為，「射」字使用都若干歲月了，「矮」字才出現，哪裡談得上調換了呢？關於「矮」字，這裡不再解讀，讀者按順序將來會讀到「矮」在解釋。筆者在編寫這部全新的字典時，並非把前人的字典搬到自己的文章里，而是從每個字今天所傳文獻出現最早的文獻語境進行考察，從每個漢字最早出現的形體與使用的語言環境，結合許慎以及後世諸多文字學專家的評判，特別是有一半漢字吸取了現當代甲骨文和金文學專家的合理評判，在此基礎上提出自己的看法。因此，讀者可以從已經刊發的文字解讀看到，有不少漢字都在引述許慎的解讀後，就加有按語（【按】），這按語就是本人不同於前人的評判語。可見筆者的漢字解讀，非隨心所欲，道聽途說以為據，也非食古不化的複印機，故曰「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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