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條青蛇似的，穿過我們玻璃鑲成的肉身
2018年的3月，在連續的倒春寒中，時尚大師紀梵希、物理學家霍金、文壇狂人李敖先後去世，令人唏噓。19日凌晨三點二十一分，與余光中齊名的台灣著名詩人洛夫先生去世，享年九十歲，又一位大師級的人物悄然謝幕。
說實話，對洛夫先生不甚熟悉，但在緬懷他的紀念文章中，讀到他寫的詩歌，確實被觸動了。比如這一首《譬如朝露》，寫的不就是死亡的感覺嗎？寫得空靈而深刻：
譬如朝露
時間，一條青蛇似的
穿過我那玻璃鑲成的肉身
背後
響起一陣碎裂之聲
譬如朝露
一滴，安靜地
懸在枯葉上
不聞哭聲的
淚
大師們漸行漸遠，而平凡的我們還要繼續努力地工作和生活，讓自己和家人都過得更好。但這些巨人的離去，總會讓人重新審視生死，無論偉大還是平凡。在忙碌的事務閑暇，我就有不少感悟，但表達起來總是有些言不及義。
整理電腦里的舊資料時，意外發現一篇2008年的作品。雖然已經十年了，但與現在氛圍和心緒十分契合，就直接拿過來用吧。我覺得那時候，頭腦簡單卻思路清晰，直抒胸臆，不像現在總有點拖泥帶水，模稜兩可。
非誠勿擾
題目借用了馮小剛導演最新賀歲片的名字，但寫的是自己的心情。
今天上午，去送了一位英年早逝的朋友，不過送得太晚了，我們知道不幸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將近兩個月了。
怎麼能想到他會走呢？他才35歲，對人熱情，耐心細緻，溫文爾雅，都沒見他大聲說過話。
他痴心於傳統中醫，不是那種指望學門手藝養家糊口的，而是真正想研究出些東西，把古老玄奧的中醫理論為現代人所用，救死扶傷，彰顯神奇，改變目前被西醫打壓得沒有了生存空間的局面，他自己也真是想成為古時候的扁鵲、華佗那樣的蒼生大醫的。
沒有單位支持，更沒有政府撥款，他一直默默地從事著苦行僧般的民間探索。經歷了漫長的學習實踐與重重磨難，終於學有所成，一切都在改善，彷彿看到黎明曙光之時，他卻溘然長逝了。
很多人都會不解，一個學醫的人怎麼那麼輕易地就被病魔帶走了呢？醫者不自醫嗎？
我也有這種困惑。今天在在他家裡見到一同在鄭打工的他的表叔，聊了一番也就釋然了。
他太執著，租住的房子里，就是書多，書架放不下，從地上一直摞到天花板。凡是看到醫術，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買下，取百家之長。閉門不出好像挺清閑，但他天天不是埋頭於書本之中，就是在電腦上敲打成果或與志同道合的網友交流，廢寢忘食，那種艱苦程度比在外面東奔西跑更耗費精力，透支生命。中國很多的高級知識分子都是在年富力強的黃金年華撒手人寰的。
另外一個原因是誤診，正因為懂醫，他很有自信，即使身體有些不舒服也自我調養一下沒太當回事。他感到肝部疼痛，送到五院，說是一般肝病，結果治了兩個月越治越重，由肝硬化轉為肝腹水。後來轉到省人民醫院，專家都說他的這種情況很少見，不過確診之後好轉了很多。
後來因為花費太高，他回到南陽方城老家做了手術，手術效果非常好就放鬆了。回到家後，一天晚上一覺睡去就再也沒有醒來。他的妻子還年輕，兒子八歲，女兒尚小，沒有了頂樑柱，這個家說垮就垮了。
現在家裡人正收拾他的遺物，主要是書，他們準備離開鄭州回老家了。沒有他，這裡已經成為了傷心之地。
回來的路上五味雜陳，一個人，說沒就沒了，怎麼可能沒有觸動呢？
悟出什麼了？
對任何事情都不能太執著，太投入，要學會放慢節奏，享受生活？
發現問題要及時處理和解決，不能因主觀意識地耽誤了寶貴時間？
珍惜生命，多多運動，勞逸結合？
……
說半天，還是這些東西，每當有一個熟悉的生命先我們而去的時候，都會冒出許多人生感悟，唏噓不已。
然而事實卻是，從殯儀館或逝者家中出來，擦去眼淚，發完感慨，不過一兩個小時後，回到紛繁複雜之中，還是該幹嘛幹嘛，境界並沒有升華多少：為了蠅頭微利、蝸角虛名還是爭得臉紅脖子粗，陷入感情漩渦依然執迷不悟，面對誘惑照舊方寸大亂，鍛煉修身皆為空談，不知進退自我欺騙，待到悔時為時已晚！
老兄，你一路走好吧，我們雖然交往不算太深，但真的為你感到惋惜和遺憾，唯一欣慰的是你走得比較安然。
不再說什麼得到啟發、明白道理之類的話了，我想對自己說，還是真誠地生活吧，讓每一天都過得充實，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親人、朋友。
包括真誠地寫這篇文字。至於其他，非誠勿擾。
2008-12-18
張翼飛：有顆少年心的新聞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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