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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詩人。和一個我

我喜歡三月大概是因為很久以前讀過便念念不忘的那句陽春曲——

三月景,宜醉不宜醒。

那年我不到十三歲,剛剛上初一。

在這我二十幾年的人生里,初一的那一年是一個分水嶺。上初一之前,我遠比同齡人單純;一年以後,我開始比同齡人早熟。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我愛上了讀詩。

十二三歲的我,喜歡朗朗上口的唐詩,喜歡綺麗的句子,最愛的詩人是李商隱。那時,讀不懂他「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的無奈,只看到那「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浪漫,「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凄美。

我反覆吟詠,反覆背誦,在那段站在太陽底下都看不到一線光的日子裡,只有詩能讓我尋到一絲希望。

那一年,我自卑地暗戀著一個男孩,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份喜歡是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我只好反反覆復地在隨筆里引用李商隱,用得最多的,便是那句「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我想,李商隱寫得真好啊。在那個說起愛,不過是囫圇吞棗的年齡里,李商隱是我心裡最偉大的詩人。

當年的班主任是個語文老師,她說,寫愛情寫得最好的詩人是元稹,是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那時,我視那位老師如精神依靠,她是我最喜歡的老師。我模仿過她的字,盲目地相信著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句教導。即使當年還聽不懂什麼曾經滄海,我也努力地反覆地咀嚼著這首詩,雖然在那個年紀,根本不可能有什麼領悟。

一直到十幾年後,我終於讀懂了這句詩,當年的事我也漸漸看得明白,最喜歡的那位老師也成了我此生最不願再見的人。

高中時,一個偶然的機會接觸到了宋詩,又從蘇軾開始,慢慢的喜歡宋詞。

毫無疑問,高中時候的我更喜歡那些婉約動人的花間詞,而我最喜歡的詞人,自然就是花間詞的代表人物——晏幾道。

晏幾道的人設放在小說里,大概就是李尋歡式的人物。十幾歲的女孩子,難免會被他這種自帶憂鬱氣質又洒脫不羈的天才少年所打動。

晏幾道和張先這樣的人不同,他的憂鬱是十分明艷的,絕不拖泥帶水;帶一點張狂,且不容於俗。對於那時正處在叛逆期,多愁善感的我而言,小山的詞無異於一劑良藥,慰藉了我內心自以為的孤獨。

蘭佩紫,菊簪黃,殷勤理疏狂。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他難展抱負,卻不去求助父親的門生;文采絕代,卻不為權貴寫一字一句;似孟嘗君千金散盡,不縈於懷;又永遠天真,被人百般辜負對世界仍存信任。他的痴,他的「不識時務」,一如我的執著和自命清高。於是在那時,我近乎瘋狂地喜歡著小山詞,幾乎背下了裡面所有的句子。

我曾在一篇隨筆里寫,晏幾道之後,是小令的消亡。在我眼裡,他就是小令的一闕絕唱。

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小山帶給我的驚艷漸漸成了我性格里潛移默化的一些東西;再後來,我便不怎麼看小山了,轉而讀起了從前覺得平平無奇的蘇軾陸遊。

小山詞能寄託少年的放浪形骸,少女的南柯幻夢;而東坡詞和劍南詞稿,則適合漸漸懂事的成年人反覆咀嚼。

少年時,我眼中最深沉的情感不過是此情深處,紅箋為無色。

到後來,我知道了最深的惆悵是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再後來,我才明白最深的絕望是年來妄念消除盡,迴向神龕一炷香。

我對宋詞近乎執著的喜歡,一直持續到工作之後。自從開始對蘇軾產生共鳴,唐詩宋詞這個內心出口便顯得有些窄了。大概是不甘于波瀾壯闊最終盡歸於細水長流欲言又止,我開始尋起了一種更直白的詩歌表達方式——現代詩。

沒有了平仄、格律的限制,現代詩,尤其是外國的現代詩,那種直抒胸臆的表達方式令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現代詩里的快樂幾乎是撲面而來的,痛苦也沒有那麼的晦澀難懂。

只是,現代詩里糟粕更多,我也更加挑剔,大概是因為篇幅長了我年紀也長了,許多詩開始有些看不上;即使是喜歡的詩人,我也只挑最喜歡的那幾首背誦。

我喜歡得最多的,就是佩索阿,王爾德和余光中。

費爾南多·佩索阿和奧斯卡·王爾德都和我喜歡的晏幾道有著相似之處,內心裝著宇宙星辰,卓爾不群,絕不妥協,字裡行間頗具深意與韻味,卻也不願失了天真。比如佩索阿的組詩,《戀愛中的牧羊人》;或者王爾德筆下的童話,《夜鶯與玫瑰》。

大概是文化背景接近的緣故,我最喜歡的還是余光中。他的詩里,有李賀的鬼氣森森,也有李白的快意恩仇;有小山的天真浪漫,也有義山的一往情深。

雨夜,他數著雨滴從檐漏到江海,還不忘看一眼路燈下蠢蠢的青苔;月夜,他冰鎮了月光一飲而下,宛如飲鴆止渴的狂徒,帶著三分決絕,七分狂熱;夏夜,他尋水仙,尋池中蓮,尋那洛河之神,他的甄甄;雪夜,他和善變的巫女一起把這個世界譯走了樣,譯出神秘,譯出美,譯出人間的第三種絕色。

說到底,一直以來我喜歡的詩歌風格都很專一——自由浪漫不失天真,知世故而不世故,這樣的詩和詩人,都讓我樂意反覆品味。

畢竟,人生要面臨的很多事情已經夠現實了,讀詩,為的不就是那份與現實背道而馳的天真美好么?

「最後的守夜人守最後一盞燈,

只為撐一幢傾斜的巨影。

做夢,我沒有空,

更沒有酣睡的權利。」

胡謅了一通,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人看。誰讓這是一個沒有詩的年代呢?

如果還能堅持一字不落地看到這裡,你一定是對詩詞有一些興趣吧!那麼,推薦幾個詩人給你,除了上文提到的所有

——讀讀阮籍吧,讀讀《詠懷》,如果你正如履薄冰,內心火熱。

——讀讀李白吧,讀讀《長相思》。雖然他是那麼的耳熟能詳家弦戶誦,普及程度高到讓你有些不屑一顧。

——讀讀賀鑄吧,讀讀《慶湖遺老集》,如果你少時也曾嚮往過亦豪亦俠能哭能笑的生活,如果到現在你也還記得,一定不要錯過那首《六州歌頭》。

——讀讀雪萊吧,讀讀《詠死》。雖然他的人生可能比你還短了一大截,但對於死亡對於人生,他看得可比你透徹多了。

——讀讀狄蘭吧,讀讀《死亡與出場》,如果你也和他一樣,帶著與生俱來瘋狂。

——讀讀席慕蓉吧,讀讀《相思樹下》,如果你的內心依然柔軟,依舊有纏綿悱惻,無處安放。

——讀讀洛夫吧,和余光中同輝的雙子之星,讀讀《葬我於雪》,如果在你心裡,也有值得牽絆一生的東西。

詩詞歌賦是人類語言的精華,是浪漫主義的瑰寶,也是現實主義的升華。可惜的是,我們正在失去它。

去年年末,余光中走了。

兩天前,洛夫也走了。

過年時,我推薦過一本書,《孤獨是生命的禮物》。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漸漸學會不再執著於一個回應或是認同,因為,孤獨是生命的禮物,你我的靈魂生來都要經歷獨處。

可是這個時代,已經不剩幾個詩人了,也不剩什麼詩性了。你雖不必認同我,但我依然由衷地希望,當你與自己獨處之時,能以一首小詩下酒。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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