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春社,前年舊文
又是一年春社時
春社於我,是一年中比過年更重要的日子,年,可以不過,社,不可能不趕。
昨天下午就去買了兩張杉木桌子,回家湊成了一張長方形書桌,放在客廳的邊角。長了四十年,沒有自己的書房,總算有了自己的一張書桌,把自己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全部擺了上去,愜意而滿足。
女人的心,就因兩張純天然、沒有一點甲醛和油漆的簡陋桌子,變得歡天喜地起來。
最喜歡瀏覽的,還是那些農具。世代出身草根、務農的祖先們,留給我的,還是對鄉土氣息的戀戀不絕,中國人三代成就貴族的童話,絕不會令我成為第一代奠基貴族的祖先。
那個身手矯健的大哥,正坐在幾個蜂屋上,跟顧客討價還價,我的耳朵在傾聽他們談笑風生的談判,眼睛已經走私到四處了。
我看見了雞籠,那裡面可以墊上軟綿蓬鬆的稻草,晚上就是它們的安樂窩;籮筐一摞摞,似乎金黃的稻穀正在向它們招手;那個倒立的簍子,和網小魚蝦的我已經喊不出名字的東西,提醒我,十六歲之前,在家鄉的河裡,不知有多少的小魚蝦橫河蟹,落入了我這個野丫頭的簍子里。
長長的竹掃帚是我的天敵,因為那長長的杈,經常被母親折下來,做為懲戒我們兄妹的家法;修長的單木梯似乎要進入雲霄,我的雙眼要划過屋檐,才能看清它們的全貌。
那久違的漁網,可恨又可親,帶著濃濃的魚腥味和河草氣息向我湧來,令人作嘔又懷著喜悅。
那是父親捕魚的工具,為了養家,工作之餘,他喜歡捕魚,經過一個長長的晚上的放網收網,早上回到家,他粗略洗漱一番到頭就睡,摘掉網上的魚和絲草、並順序理順漁網的重任,就落到了哥哥和我頭上。
我一邊厭惡一邊歡欣,厭惡亘古不變的魚腥味兒,也歡喜有魚可吃 。父親善捕魚,母親善煮魚,我最善吃魚,父親戲稱我「鸕鶿」。
油炸粑粑的香氣不可抵擋,我吸著香氣,眼睛像一個無限調焦的攝像機,在生機勃勃的各色農具上來來回回地掃射,樂此不疲,它們是我永不厭倦的暗戀。
一年一度的春社,也聽見各色的口音,有廣西的,有邵陽的,甚至有慕名遠道而來的江西客商,專賣毛筆,他們說,一年來一次。
原來春社不是我一個人的樂園,它是天涯遙遠的客商與我們小城的一座鵲橋。社日的街上,明明就是一副流動的、無人能模描的《清明上河圖》。畫中,桌子在勾肩搭背,籮筐在歪歪嘰嘰,我鍾情的簍子太調皮,一個倒栽蔥,讓我猜猜它是誰。
我是一個垂涎三尺的貪心鬼,一天三次出入《清明上河圖》。
2016年社日有感


TAG:海霞原創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