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 too之火燒到了時尚圈

李孟蘇

從事媒體行業超過20年，對英國文化有研究。

曾任職《三聯生活周刊》和ELLE China。

莊園的下午茶

有人說寫八卦的沒腦子，也有人說寫時尚的少情懷，其實吧，套用時下的熱烈詞藻，我們不僅有眼前的苟且，還有遠方的時尚八卦，於我，寫不好八卦的時尚人不是合格的碼字達人。

時尚圈對攝影師太縱容了。模特被爆出品行不端的新聞，立刻會被解僱；甚至連迪奧當時的創意總監約翰·加里阿諾因為說了幾句反猶言論，就被打入地獄，至今不得翻身。只有攝影師是不能批評的

好萊塢掀起metoo運動，我就知道這把火早晚要燒到時尚圈。果然，有三位大牌攝影師，泰瑞·理查森、馬里奧·塔斯提諾、布魯斯·韋伯因性侵落馬了，各大品牌，以及時尚業最重要的出版機構，也是他們最重要的僱主——康泰納仕集團宣布，旗下的Vogue、GQ等雜誌不再與他們合作。

三位攝影師都是改變了時尚攝影風格、引領時裝片潮流的舉足輕重的人物。明星們都叫理查森「泰瑞叔叔」，他以拍攝軟色情風格的時尚大片著名。韋伯在1990年代為美國休閑品牌Abercrombie&Fitch拍攝了同性戀風格的廣告，此後同性戀在時尚業登堂入室。

馬里奧·塔斯提諾更是善於拍馬屁照片。黛安娜王妃去世前的最後一組正式肖像是他拍的，威廉王子和哈利王子的成年照、威廉與凱特的訂婚照、劍橋公爵一家四口全家福，都出自塔斯提諾之手。有評論家說他是「最讓人可怖的馬屁精，能把每一個笑容都拍得像假笑」。

其實對三人的指控很早就有，但業內一直置若罔聞，即便康泰納仕歷來號稱對性侵問題零容忍，但也就在《紐約時報》曝光後才與之解約。時尚圈對攝影師太縱容了。模特被爆出品行不端的新聞，立刻會被解僱；甚至連迪奧當時的創意總監約翰·加里阿諾因為說了幾句反猶言論，就被打入地獄，至今不得翻身。只有攝影師是不能批評的。

一位指控韋伯性侵的男模特說：「不管什麼時候提到布魯斯的那些事，大家的說法都是，『嗯，他有點怪，神神道道的，他在練氣功。』」沒人敢說，「他強姦了我。」大家都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如果你覺得是個事兒，那就是你小題大做。時尚圈的規則是：叫你做什麼，你就乖乖去做，自然會有好果子吃。

不由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是攝影師最早被牽扯到性侵事件中？而且數量眾多，長時間不被曝光？

在時尚圈，攝影師是被看作上帝般的存在。時尚產業是視覺效果高於一切的產業，幾乎每一個從業者——編輯、造型師、化妝師、髮型師，模特當然更必不可少——都在為營造繁花似錦的視覺效果奔忙。在時裝大片、廣告的拍攝現場，他們都要聽攝影師調遣。

為了與1980年代精緻到一絲不苟的權威、豪門風格唱反調，時尚圈開始流行先鋒、邊緣化的設計與視覺呈現。攝影師往往打著先鋒藝術、邊緣創作的旗號，品牌和雜誌生怕自己落伍，紛紛買他們的賬。理查森的先鋒大片往往呈現他與模特做愛的畫面。有女模特投訴理查森強迫自己與他表演性行為，旁邊的人都在起鬨。如果有模特質疑，他和他的助手們就會說：「你覺得這麼多名人都同意拍這樣的照片，會是色情的嗎？」模特，尤其是剛出道的小模特，害怕掃了著名攝影師的拍攝興緻，又分不清「色情」與「邊緣藝術」的界限，得到的待遇自然非同於奧馬巴、黛安娜等A-list名流。

一旦模特投訴、指控，攝影師就狡辯說這是雙方自願。但內里並不平等。理查森的父親也是著名時尚攝影師，在他4歲的時候為了一位名模拋棄了妻子、孩子，理查森的媽媽後來先後有過兩次婚姻，給他的成長期帶來了波動。他說，「我曾是個害羞的孩子，現在終於長成了強有力的男人，可以控制所有的女孩。」塔斯提諾也有類似的經歷。他在倫敦成名後穿著粉紅褲子回家鄉，被發小們嘲笑，為此他耿耿於懷，對雜誌說他們根本不懂這是時尚圈最流行的。

但他們卻將童年的陰影投射給了男女模特，殘忍地讓相對弱勢的人成為自己的性暴力犧牲品。

看天下4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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