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足道的生活

讀《奧麗芙.基特里奇》這本書完全是因為看了同名電視劇，而看這部電視劇是因為裡面有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Frances McDormand），我最喜歡的女演員之一。她在電影《三塊廣告牌》中的表演為她贏得了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我恰巧是從她的另一部奧斯卡獲獎電影《冰雪暴》中認識這位演員的。

《冰雪暴》的英文名是Fargo, 也是美國中部和加拿大接壤的北達科他州最大城市的名字。多年前我得到了一份在北達科他州的實習的機會，當時的室友幾次勸我千萬別去，為了讓我了解那是怎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她去錄像店租來了《冰雪暴》，在我們慣例的周五晚上電影＋比薩餅活動中逼著我看完了這部電影。

電影中的北達是那麼的荒蕪和白雪皚皚，電影中的故事是那麼荒謬和黑色幽默，電影中的北達大農村的斯堪的納維亞口音是那麼可笑，不過我還是立刻喜歡上了電影的導演科恩兄弟，也喜歡上了顏值也許一般但演技「杠杠滴」的麥克多蒙德。

室友也沒有達到她的目的，看了電影后，我對北達之行充滿了好奇和憧憬。

之後看麥克多蒙德的表演，我從來沒失望過，除了《冰雪暴》，印象比較深的還有另一部科恩兄弟的作品《閱後即焚》，和這部《奧麗芙.基特里奇》。

《奧麗芙.基特里奇》以其主人公的名字命名，奧麗芙和她丈夫亨利生活在緬因州沿海的小鎮克勞斯比，他開了一家小藥店，她是數學老師。原著從他們已經步入中年生活寫起，直到他們和他們所在的小鎮一起老去。

奧麗芙是個複雜的人物，她聰明，善於看事物本質，說話直擊要害、以至於有時尖刻，但卻為人善良。某學生家長因為嚴重抑鬱症不來接孩子，她就把孩子送回家、並督促家長爬起來給孩子準備晚餐。去鄰居家碰到有厭食症的離家女孩，她就勸說到對方答應回家改正。奧麗芙性格強悍，鄰居曾經說這鎮上所有人當中，如果有一個人他永遠也不會見到哭泣，那人就是奧麗芙。

奧麗芙的丈夫亨利，為人簡單、憨厚，對世界永遠心存樂觀，有時到煩人的地步。與奧麗芙正相反，亨利不畏懼表達自己的感情，他會想起來給奧麗芙送花和賀卡（奧麗芙卻不以為然）。全鎮都認為他是個好人，連酒吧的鋼琴師都會每次在亨利路過的時候奏起他最喜歡的歌。

遇到亨利這樣簡單的老公，奧麗芙經常會有一種孤獨感，彷彿整個世界都不懂她。她認為老公是意志薄弱的；她認為所有男人都是意志薄弱的。

可以想像這樣的結合到了中年讓奧麗芙猶如被囚，她語氣諷刺，情緒多變，還愛上了同校的一位老師，一個貌似懂她的男人，因為他和她一樣帶有一種默默的憤怒。這場精神出軌迅速以男老師的車禍死亡結束。而喜歡助人為樂的亨利在同一時期也經歷了他的自己精神外遇, 情不自禁地愛上了年輕但呆笨的女店員。也許這對夫婦在這次經歷中都找到了真正和自己實力相當的人吧。

然而步入老年的基特里奇夫婦卻在他們的獨生子長大成人後相依為命，在相伴和失去後奧麗芙發現她自己是愛亨利的，沒有欣賞，卻有愛情。

當然這本書並不是專門寫愛情的，網上有把電視劇名翻譯為《微不足道的生活》的，倒是非常貼切，因為這本書寫的就是一個小鎮，鎮上的小人物，和小人物的小生活。沒有波瀾壯闊，只有日常的矛盾問題掙扎和喜悅。

作者伊麗莎白·斯特勞特在書中從不使用花哨的大詞，卻用最平常最簡單的語言入木三分地刻畫出每個人的性格和心理。

比如奧麗芙的兒子曾經很怕她，讓這位深愛著兒子的母親抓狂。但在她老了之後，一次去紐約看兒子，本來滿心憧憬，卻被來機場接她的兒子帶來的緊張氣氛籠罩。在描寫這樣的反差時，作者並沒有說奧麗芙有多緊張，卻描寫了她在上了兒子的車好一陣後才「第一次挪動了一下腳」。

書中另一幕奧麗芙和兒子全家出去吃冰淇淋，回家後才發現自己上衣前面有一大塊顯眼的冰激凌撒在上面，迅速意識到兒子和兒媳婦恐怕都看到了卻沒有告訴她。寫到這裡作者沒有去說奧麗芙此刻面對自己衰老的鐵證有多麼多麼的傷感，只是讓奧麗芙回憶起了她自己年輕的時候，遇到上年紀的姨母把吃的淋到衣服上，也是這樣假裝沒有看見的。

一代人的衰老，和一個小鎮的老去，就這樣一筆一筆的被勾畫出來，書中沒有嘆息和感慨，卻讓讀者有一絲絲心痛。

2018.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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