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之南 發黃的記憶》之60
60.住的
中國人對住的是十分在意的。我們的祖先造的「家」字,上邊這個寶蓋就是房子,有了房子,然後娶個媳婦,生個孩子,家就有了溫度了。
趙家蓬區有一個特殊的現象,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以馬水村為界,南鄉和北鄉的民居大不同。到了北鄉,無論你到哪個村都會發現幾處筒瓦房,比如呂家灣、聖佛堂、板鋪。可是,到了南鄉,卻沒有一間民房是筒瓦的。只有寺廟和戲樓有用筒瓦。據說,這是不知哪個朝代的混賬皇帝下的旨。
大河南也不例外,只有大寺、龍王廟和戲樓是筒瓦頂,其他所有的民房,無論窮人的富人的,一律都的灰色板瓦的。
大河南是個窮村。沒有出過大官兒,也沒有出過像樣的財主。所以連一個像樣的四合院兒都沒有。我家的老宅原來是一座四合院,但我記事的時候東房就只剩下房殼郎子了。南頭,在我的記憶中只有三個四合院兒,一個是王奎家的,一個鄰近的常家的。二姐剛結婚的時候住的那個大雜院是個四合院兒。院子四面的房子也很破,裡邊住了好幾家人。
沙澗的張琳老先生家的老宅是一個較好的四合院兒,它的北房特別高,石條砌的台階兒,有廊檐兒,有明柱。劉佃奎、劉進春兩家的老房子也是四合院兒。另外,色樹院張祥家的祖宅、黃金坎張坦家的祖宅也是四合院兒。這些四合院都是普普通通的民宅,既沒有雕樑畫棟,也沒有玉鉤珠簾,甚至沒有普通的木雕磚雕。牆是石頭牆,頂是灰瓦頂,就是這,在當年也是很讓人羨慕嫉妒恨的。
土改的時候,大部分四合院兒的房子除了留給主人住的,都分給了沒有房子的貧農了。這些房子經過一次一次的改造,已經面目全非。四合院兒也失去了原來的面貌。在我的印象中,村裡最好的房子是張謙他們家的。五間大正房,又高又大,地基又高。
改革開放以後,有錢的人都蓋了新房。村裡的房子一直蓋到了北邊靠河的路邊了,西邊也過了大渠了。特別是到了1990年代以後,村裡把好多公產都變賣給了私人,大店、鹽店(就是原來敬老院住的地方)都蓋上了私人住宅,歷史的痕迹一點也找不到了。
從2015年開始,區里搞危房改造,村裡80-90%的舊房都打倒,蓋成了紅磚紅瓦的新房。我家的老宅也拆了重蓋了。與這老宅相關的記憶,無論是甜蜜的還是痛苦的,都隨著老宅的消失而失去了有形的憑藉。
2018年初,我回老家,發現沒有改造的房子已經沒有幾家了。四隊的王明、張術明、摳頭兒、張順家,五隊的劉佃德家,劉雲家、雙林家,還有南店的幾間房子還是石牆藍瓦的舊房子。
現在,隨著城市化的擴張,年輕人兒都不時興住平房了,時興住樓。有錢的賣樓,沒錢的貸款、貸款也住樓。小夥子說媳婦,樓房是第一要素,沒有樓,要結婚?沒門!
不過,我和年輕人想的不一樣。我一直有一個田園夢,想自己有兩間簡陋的房子,有幾分地、幾分菜園子。種上幾棵果樹,種上幾畦菜。夏天在樹蔭下一邊聽著鳥叫,一邊喝茶,冬天,掏一火盆火炭兒,熬上一砂鍋豆腐粉條,最好湯上一壺小酒,自斟自飲,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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