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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藤摸妻(現代故事)

順藤摸妻(現代故事)

1、

航班因為大霧延遲到第二日,葉染這下覺得要趕在相里承前面到家有點兒險。

本來是不敢回去的,在路上連他的電話都不敢接,但是她已經超過一個星期沒有洗澡,在西藏的旅程中還不覺得難受,可一回到喧嘩的都市,那些嬌貴的習慣便統統出來了。

她想念家中的四角大浴缸,想念柔軟的床,想念熱水和按摩椅,還想念東街的江南菜館。這些念頭強烈到就算要面對相里承的盛大怒氣也在所不惜。

她像做賊一樣,躡手躡腳地回到公寓。

已經是深夜,屋子裡拉著密不透風的窗帘,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到。但是葉染已經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摸索著去開燈,客廳的大吊燈亮起,果然看見相里承坐在太師椅中,模樣就像每次他開座談會一樣嚴肅。

他的助理明明說他明天才到家!她的運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差啊。

葉染皺起臉,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相里承冷笑:「我提前了一天回來,不然哪裡能捉賊拿贓?」

葉染平日里最受不了他這種尖酸刻薄,但是今天她理虧,屁都不敢放一個,只低聲下氣說:「我先去洗澡,渾身上下油膩得難受死了。」

她把衛生間的門反鎖起來,想想覺得不好,又把鎖給解了。過了一會兒相里承站過來,懶懶地往門上一靠,特別冷靜地看著她脫衣服躺進浴缸里。葉染心裡咯噔一下,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不然這把美人計哪裡會一點都不奏效?

相里承用目光凌遲了她一會兒,冷嘲熱諷地問:「玩得開心嗎?」

葉染討厭別人用「玩」形容她每一次的旅行。那是一段洗滌心靈、凈化靈魂、升華情感、開闊眼界的旅程。當然了,相里承這種官僚是理解不了這等境界的。

「我不是去玩的……」她弱弱反駁。

相里承冷笑:「難道去工作嗎?」

「也不是……」

他道:「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為了替你安排那份工作我打通了多少關係、請了多少人吃飯?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競爭這樣一個崗位?你倒好,我前腳剛走你就把工作辭了——為了騰出時間去西藏那種海拔高、路途遠的鬼地方!」

西藏不是鬼地方!!!

瞧著她一臉不忿,相里承忽然揚高聲線:「最不可理喻的是,你還每天在電話里編瞎話騙我!你查了多少小學生作文才編出那麼些『愉快的一天』、『勤勞的一天』!」

葉染揉揉鼻子,討好地笑:「我也不是故意騙你……不是怕影響你工作嘛……」

「你現在就沒有影響我工作嗎?為了提前一天回來我的行程全部被打亂了!」

「我又沒有讓你提前一天回來……」

「你不承認錯誤?」

「沒有!我只是……」

無視她在浴缸中的種種辯解,相里承已經為這次談話做了總結:「寫一個三千字的悔過書,明天中午我要見到。」

他轉身以會議結束的姿態進了書房,葉染嗖的一下滑下去,嗆了一鼻子的洗澡水。

三千字,要人命啊。

雖然葉染很想寫個檢討書平息這次的西藏事件,可是她困到一沾床就睡著了。夢裡一溜兒低頭哈腰的相里承,一個捶腿,一個捏肩,一個端茶遞水。

她笑出了聲,可惜相里承從來沒有過這副模樣。大學開始他就做官,漸漸養成領導作風,直至今日不苟言笑是招牌。

葉染在床上翻了個身,窗外,太陽公公對她笑。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真準時,十點整。

說好的悔過書呢?

2、

葉染翻箱倒櫃地找以前的悔過書,企圖在相里承回來之前打造魚目混珠的效果。毫不誇張地說,葉染在相里承的逼迫下,血淚縱橫寫下過厚厚一沓檢討書。

「嗒!」

輕微的鎖孔轉動聲。

葉染差點跳起來,急急忙忙躺到沙發上擺出一個撩人的姿勢,睡袍撩至大腿。

相里承回來了。

葉染的媚笑剎那間凝固了。

因為相里承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重要的是也不是兩個人……

在眾人詭異的目光下,葉染慢慢整理好衣服,慢慢站起來,慢慢走到自己的房間。關門之前,對著眾人回眸一笑。

「老師,這位就是您的校友兼同鄉嗎?」

「聽說來投奔您?」

「每天穿著睡衣在您眼前晃嗎?」

「是拜託您給她工作嗎?」

諸位實習生嘰嘰喳喳討論長期滯留相里承公寓、身份不明的外來女子。可見由於葉染時不時造訪相里承的研究所,已經掀起各種各樣的流言。

葉染的頭銜,確切來說——相里承的校友、同鄉、鄰居,或許可以附帶一個情人?

因為兩家關係好的緣故,畢業後無所事事的葉染被家裡拜託給已經「權傾朝野」的相里承。葉染從小就有些怕這位大哥哥,感覺他同教導主任沒有區別,但凡他在的地方,溫度皆是零下十度。

她之所以同意羊入虎口,是覺得和相里承有商量的餘地——她需要相里承做掩護。葉染,牛掰的葉染,她是一名光榮的背包客。

葉染永遠記得那次談話。在她拎著行李被相里承接機後,她坦承了自己真正的職業。對面的男人不為所動,淡淡地說:「葉叔囑咐我幫你找份工作。」

「可是我——」

「順便……」他打斷她的話,語氣嚴厲,「管教你。」

葉染的命運就是這樣被一錘定音。活在相里承的眼皮子底下,葉染永遠和檢討書在作鬥爭,就連她在馬路上隨地丟垃圾都要寫檢討書。因為相里承說這和隨地大小便的惡劣程度一樣。

變故大約是半年前。

相里承參加一個應酬,喝多了。本來葉染有機會趁機報復,比如拍下他的各種丑照,比如拿刷馬桶的牙刷替他刷牙,比如用貓咪的杯子給他喝水。但是,葉染內心的善良戰勝了邪惡。

她扶相里承去卧室。

酒醉的相里承壓到她身上並且有動手動腳的趨勢時,葉染腦海中閃過的居然是「肉體換來自由」這樣荒謬的念頭。

事實證明,自由不是任何東西可以換來的。

第一次上床導致的不過是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的結果。同時說明,有些事情,多做做就習慣了。

葉染耿耿於懷的是,相里承酒後亂性的第二天,她被逼著寫了一份檢討書,關於在相里承大人意識薄弱的時候,她的胡作非為。

她拿「把這件事捅到長輩面前」威脅過相里承。

深諳心理戰術的相里承冷冷一笑:「好啊,想來你也到了結婚的年紀。」

一下子就叫葉染偃旗息鼓。

也不是沒有好處,偶爾犯下情節輕點的錯誤,來個霸王硬上弓便糊弄過去了。

縱觀事態發展,葉染覺得自己有點像勾引了主人上位的鄉下小保姆。

3、

她自己都這般想法,也不能怪別人拿有色眼光瞧她。畢竟相里承是個香餑餑,據說研究所的實習生,每十個中有八個是沖他而來。一波又一波的實習生以拿下相里承為志向,結果一波一波死在沙灘上。

其實葉染很想告訴她們,上當了吧,相里承就是為研究所吸引女人而存在的。

相里承敲門,低聲告訴葉染:「我帶實習生到家裡開個小會。」

葉染立刻保證:「我不會打擾你們。」

然而女孩子們略帶尖銳和誇張的聲音,即使隔著牆壁和門板,還是不合時宜地傳入葉染耳中。

「老師,你家中的布置好有品位。」

拜託,有品位的裝飾物都是她嘔心瀝血從網上淘回來的。

「老師,你家裡收拾得好乾凈哦。」

哼,那是她每天值日的效果。

「老師,你的腳趾真好看。」

嗯,這個和她沒有關係……

葉染悄悄走進廚房,做了幾份茶點,一腳踢開了書房的門。她的動作,使激烈討論的實習生們頓時靜謐。

葉染微微一笑:「沒有手開門,只能用腳。」

她把盤子放下,有人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啊——」葉染撩了撩頭髮,瞥一眼坐如鐘的相里承,「我替你們老師做事,月薪十萬。」

眾人倒吸涼氣,有人上下打量她:「你能替老師做什麼研究?」

葉染眨眼睛:「人體構造的研究。」

她施施然走出去,身後眾人在她走出去好久都保持著安靜。

毫不懷疑,使她脊背發涼的那道目光是由相里承發射,力量強大,穿牆過壁。葉染心裡忐忑,趴在床上搜腸刮肚寫了兩份檢討書,一份關於西藏事件,一份關於人體構造事件。她很有先見之明。

然而直到相里承的會議結束,葉染的房門都沒有響過。

這可不是好現象,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都是這般趨勢。

葉染出去吃飯,因為魚鱗沒刮乾淨和餐廳服務員吵了一架。然後去逛街,試了二十幾套衣服一件沒買,在遭到白眼之際,和商場導購也吵了一架。接著去看了場電影,因為前排的情侶膩歪個沒完,她以一敵二又吵了一架。

如此,積聚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女王氣場,葉染終於敢回家了。

期望相里承已經睡了哦。

他是日理萬機的大人物,領導一大幫精英研究高科技。有嚴格的作息時間表,十點之前一定入眠。如果他沒有去睡,而是坐在沙發里裝深沉,那表示不好了!

「過來坐。」相里承招呼呆若木雞的葉染。

她乖乖地坐過去,女王變女奴。沒有開亮瞎人眼的大吊燈,四盞壁燈燈光幽黃,還有茶几上一盞檯燈對著葉染,宛如批鬥會。

相里承的面容在昏黃光線中忽明忽暗:「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

「第一,沒有按時交檢討書。第二,破壞了你和實習生們的感情交流。」

她撩起眼皮觀察相里承的態度,陡然間他湊過來,離她不過三寸之遙。這般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心裡素質差的一般承受不了。

「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暗示了我的作風有問題,我有可能受到調查。若是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中,估計我的職業生涯算是完了。」

「這麼……這麼嚴重?」葉染冷汗直流。

「所以——」相里承的眼睛眯起來,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你有兩個選擇可以補救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禍。」

「什麼?」葉染吞口水,以死謝罪嗎?相里承實在太會營造氣氛了。

「一個是和我結婚,堵住悠悠之口。」

「太委屈你了,還有一個呢?」

相里承靠回去,交疊雙腿:「寫一封道歉信,回單位上班。」

相里承一定是修鍊成精的老狐狸。若是直接叫葉染做這等事,她是決計不會幹的。可是在「和相里承結婚」這樣的選擇對比下,她頓時覺得那不算什麼了。

4、

葉染從沒想過,相里承會把「和他結婚」作為一個選擇。她一直覺得在他眼中,她是配不上他的女子。

忽然有了更早之前的回憶。

那時候葉染將將七歲,大院里的孩子們聚在一起玩過家家,激烈討論每個人扮演什麼角色。十歲的相里承一直是冷靜地站在旁邊——每一次玩過家家,只有他的新郎角色是固定的。整個大院,找不到一個比他更好看、更聰明的男孩子了。

經過激烈的角逐,葉染終於獲得新娘的角色。

然而在宣布名單之後,環胸而立的相里承冷冷地說:「不、不要,我不要葉染扮演我的新娘。」

好像在這之後,葉染便對那個高高在上的相里承產生了怯意。他毫不留情地將一個小女孩童年的夢想撕碎,而且是在眾人面前。

年紀更大一些的時候她已經釋然,自然而然和優秀的相里承保持距離。即使在大學裡,家中交代「有什麼事可以去找相里承」,她一次也沒有麻煩過他。作為學校風雲人物的相里承,想來也不會有精力去關注大一新生中籍籍無名的她。

倒是在系裡的同鄉聚會中碰到過一次。作為學長,他不可避免地請她吃了一頓飯——使葉染永生難忘的川菜館。

葉染不能吃辣,望著一桌子奇形怪狀的辣椒已是胃裡痙攣。大約是年少在相里承面前養成的倔強,她沒有告訴相里承自己不能吃辣,毅然舉筷。那頓飯之後,葉染拉肚子,胃灼熱,情況持續了一個星期才有好轉。

特別驕傲的是,在這樣虛弱的時候,她也沒有請求相里承的幫助。這成為葉染內心,大學時期唯一可以炫耀的事。

5、

葉染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相里承換了睡衣坐在她的床上看報告。

這種不言而喻的默契其實向來是葉染表達的。如果她覺得今天日子不錯,適合那啥啥一下,就穿睡衣爬到相里承床上去。細細想來,相里承倒是頭一次這樣主動。葉染冥冥中受到鼓勵,披著半濕的頭髮鑽進被窩,拿冰涼的腳掌貼著他的大腿,一上一下地摩挲。

相里承扭頭看了她一眼:「別玩了,我是來給你看道歉信的。」

嗯!

顯然,雖然葉染寫過不下一百篇檢討,但在重大事件上,相里承是不相信她的實力的。他擬好感情深厚的道歉信,逼著葉染一遍又一遍地朗讀。

「重來,情感不夠真摯。」

「不行,不夠聲情並茂。」

「卡。」

葉染第十二遍朗讀:「尊敬的領導……」她發現相里承坐著睡著了。

這個男人,只有在睡覺的時候神經是鬆弛的。她把他放下來,卧室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有一種鑽石般的閃耀。葉染的指尖沿著他的額頭滑過鼻子直至堅挺的下巴。他翻了個身,她貼著他的後背睡下。

男人寬闊的後背帶來安定感。

葉染害怕這種安定的感覺,背包客不需要。

於是她也側身,背對背。忽然後背受到重創,相里承睡夢中一腳把她踹下去了。

「你大爺的。」她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又不敢大聲。相里承見不得她說髒話,那是往他的耳朵里丟垃圾。用他曾經的隨地丟垃圾和隨地大小便的對等公式,說髒話是朝他的耳朵大小便。

葉染睡到相里承的卧室。

第二天早上原想搭相里承的順風車,誰知他早早就不見了人影。葉染只得單槍匹馬去擠公交車,下車的時候已經是披頭散髮、精疲力竭。車站離單位還有八百米的距離,她蹬著生平最討厭的高跟鞋,穿著約束動作的職業套裝,一路和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打招呼。

她的領導,她不記得他是個什麼長了。在聽了她滔滔不絕的道歉信之後,明明相里承已經打過招呼,她不過是走個過場。但領導還是要擺出一副「雖然你有後台,但是我有品性,完全是看在你真心悔過的分上」的表情。

葉染在落地窗中看到自己。

為什麼她要做自己最討厭最不屑的事情?

「尊敬的領導——」葉染恍然醒悟,「不要原諒我,因為我沒打算回來。」

葉染瀟洒地走了。

相里承的研究所和單位相隔不遠,雖然門禁森嚴,但葉染有仿造的出入證。相里承不是不知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葉染暢通無阻地找到相里承。他正在和一群人研究高科技,葉染推開門大聲說:「相里承,我們結婚吧。」

6、

葉染高估了自己,她從來不是相里承的對手。相里承可以將她分析得透徹,她卻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好啊。」男人輕輕攪動咖啡,十分有禮貌地推到她面前。研究所的咖啡室,那一扇玻璃門外,密密麻麻不知道擠了多少看熱鬧的人。

葉染頓時淚流滿面——她咬到自己的舌頭了:「你不用考慮考慮嗎?像您這種身份地位……」

相里承截斷她,慢悠悠說:「我剛剛接到電話,你又把你們領導給炒了。」

「那樣一個體面的工作,本來可以為『你是我的女朋友』增添不少籌碼。可是現在,作為一個無業游民,關於『我包養你』、或者『你勾引我』的緋聞大約無法平息了。」相里承露出一絲老奸巨猾的笑,「原來你想到了一勞永逸的辦法。同鄉下來的無學歷無相貌無工作的糟糠女友結婚——我將受到各界讚譽。」

「你不要覺得為我的職業生涯做出了犧牲,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你。」

「關於細節方面,我會請婚慶公司的人著手準備。」

這句話拋出來的時候,葉染知道,相里承做出的決定,一旦付諸行動,再難改變。

她真的要和相里承結婚嗎?答案當然是不,不不不。

相里承十分嚴肅地看著她,她艱難地做垂死掙扎:「雖然……我向你求婚了……但是大家都還年輕……不如……就先訂個婚?」

相里承略一思索,同意了葉染的提議。很好,她為自己爭取了時間。

「我先去工作了,你自便。」

他離開。

葉染幾乎把咖啡杯咬裂。相里承這個人,真是對終身伴侶一點要求都無,為了他的職業生涯,他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玻璃門外看熱鬧的還未散乾淨,見葉染出來,其中一個女孩子問:「你也是博士嗎?你在哪家研究所?」

明知故問。

葉染高昂頭顱:「我是一個背包客,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用穿高跟鞋,不用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不用困在小小的辦公室里,不用對上司強顏歡笑!我去過凱巴布高原、艾爾斯岩和約旦佩特拉城,以後還會去更多地方,直至走遍全世界!」

完美!葉染為自己喝彩。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相信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這樣的氣質。

「相里承就喜歡我這樣的氣質哦。」葉染微微一笑,這才轉過身。

真巧,相里承就在不遠處站著,凝眸看著她——丫,不是說去工作了嗎?

「時間差不多了,一起去吃個飯。」相里承說,「你不是很嚮往在研究所的餐廳里吃飯嗎?」

就因為相里承的這句話,頓時減弱了葉染身上那「自由」的光芒。

葉染在高端洋氣的研究所專用餐廳里,一邊揮舞著刀叉一邊強烈表示她沒有污衊相里承的意思,作為他的未婚妻,有義務隨時宣揚兩個的深厚感情。

「嗯,未婚妻。」相里承難得稱讚她,「你有這種覺悟我很欣慰。

其實她還沒有習慣這個新的稱謂,相里承每說一次她都要在十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

明顯男人的接受程度不可和她同日而語,不過三兩日,相里承已經將禮服的畫冊、戒指的樣式等等命人送到她的眼皮子底下,一副躲也躲不過去的架勢。

「訂婚大家隨便吃個飯就好。」

相里承道:「我這種身份是隨便吃個飯就好的嗎?」

葉染:「……」

果然是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連訂婚的禮服都不下三套,要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婚禮上用的。

葉染完全沒有辦法在相里承面前玩花樣,比如各種挑剔禮物、比如嫌棄酒店菜式來拖延時間。對方是誰,是狐狸祖宗,她就算渾身上下塗滿墨汁在相里承眼裡也是透徹的。

鬼知道相里承為這麼這麼了解她。

7、

看完一集電視,葉染餘光瞥了一眼盤腿坐在沙發上處理事務的相里承,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他這才彷彿看到睏倦的葉染:「困了你就去睡啊。」

葉染磨磨蹭蹭地走到自己的卧室前,相里承的眉頭皺起來。她假裝去拿枕頭,又磨磨蹭蹭地走到相里承的卧室前,他的眉頭再度皺起來。

其實這樣的場景,在一個小時前已經發生過。

無奈相里承不肯來個語音提示,葉染只得做出打了雞血的模樣說:「我忽然又不困了。」然後坐回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倒是相里承不耐煩了:「你來來回回幾趟到底想說什麼?」

惡人先告狀——哼!

「我隨便睡哪個房間嗎?」

「當然。」

利落的兩個字氣得葉染差點吐血:「那你皺什麼眉?」

相里承道:「我覺得你身上的睡衣難看。」

「……」

誰知道睡了沒多久相里承就上來了。他環著她的腰,親她的臉頰和脖子,並且有進一步動作的趨勢。葉染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服,終於大逆不道地踹了他一腳。不不不,葉染一點都不矯情。

望著處於憤怒邊緣的相里承,她道:「我就是覺得怪怪的。」

相里承冷笑:「之前怎麼沒覺得怪怪的,現在倒覺著了?」

就知道他要這樣說,葉染掰著手指:「之前吧,我覺得我們是兩個空虛寂寞長夜漫漫難挨的勾搭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現在吧,我是你未婚妻了,我覺著兩個有關係卻沒有感情的人上床有悖常理。」

「形容得不錯。」相里承說,「我覺得你腦子有病。」

他氣呼呼地睡到另一個房間。

葉染很理解一個男人慾求不滿狀態下的脾氣,她對著相里承遠去的身影道:「我會努力調節過來的。」

其實她也真的因為相里承改過許多他眼中的壞毛病。諸如吃飯身體搖晃,看電視把所有頻道調一遍,走路蹦蹦跳跳,趴在桌上睡覺等等,因為招致他不爽,統統「改邪歸正」。

在這之前,她不敢想像自己能和相里承和平相處,更何況同一個屋檐下接受他的管教?

倔強如她,頂著無業游民的頭銜被拜託給相里承的時候,她發誓絕對不會接受他安排的工作。

即使她同意參加他安排的飯局,也不過是盤算著叫他出醜。

是如何改變心意的?

他說恭維討好的話時,他朝有關人士輪番敬酒時,他被問及隱私卻又不得不回答時。葉染忘不了相里承臉上的僵硬笑容——因為不能得罪他們,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姿態。

她卻知道他比所有人都驕傲。他的身段,為了葉染放下。

葉染就是這樣屈服的。

她的倔強,不過是很多年前那一句「不要葉染扮演我的新娘」衍生的只有她自己明白的賭氣。

8、

這句話深深烙在葉染的骨子裡。

顯然說話的人已經忘記這句話帶來的深遠影響。為了提醒他,葉染應該在酒宴上帥氣地一撩頭髮說:「兒時你拒絕我扮演你的新娘,如今難道忘記曾經的誓言了嗎?」然後拋下相里承和一眾賓客,揚長而去。

可惜葉染做不到。不僅僅因為她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更因為賓客中有她的爹媽和他的爹媽,還有一大堆認識和不認識的親戚。

捧著花束走過紅地毯,交換戒指,宣誓,進行到一半,葉染拉住相里承:「雖然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過這是結婚流程吧?婚慶公司是不是搞錯了?」

相里承道:「沒有搞錯,是結婚。」

葉染腳一軟,拿花束擋住臉:「不是說訂婚嗎?」

「又有謠言說訂婚是緩兵之計,我便將原有計劃稍作改變。」

「稍作改變!」葉染咬牙切齒,「你至少要和我商量一下吧?」

相里承點點頭:「我現在在和你商量啊。如果你不同意,或者說不想為自己捅下的婁子負責,現在就可以和牧師說NO。」

她望了望笑意盈盈的充滿期待的各位長輩,簡直想一頭撞死。毫不懷疑,如果她say no,從此將活在地獄中。

相里承的嘴角扯出一絲笑,狡猾地笑:「對了,我已經告訴爸媽是你向我求的婚。這樣一個事實,你不會怪我說出去吧?」

「不會……」

山窮水盡已無路啊!

就這樣,葉染在內心無盡的掙紮下,半推半就地成了相里承的新娘。

她不高興,一點都不高興,從酒宴伊始,葉染就在心裡盤算和相里承訂個《婚姻協議》。想想又覺得多此一舉,原就不是為了愛情,只要她不給相里承丟臉,大約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結局。

可是結婚之前他就管著她,結婚之後不是更有借口變本加厲?

葉染彷彿看到自己背上的背包嗖的一下飛走了。

散客後,葉染精疲力竭地趴在床上。手上忽然傳來溫暖,相里承已握住她的手。

「我們來宣誓。」他道。

「不是宣過了嗎?」她有氣無力。

「我相里承在《聖經》前宣誓,讓葉染永遠做一隻飛翔的鷹,絕不禁錮她的自由。支持她走遍全世界,做一個最幸福的背包客。」

葉染壓在枕頭下的臉露出來:「這麼困的時候聽到這種話真覺得在做夢……我先睡了……記得明天再說一遍……」

「你睡著了嗎?」

「嗯!

「那我再加一句,前提是去哪裡都得帶著我。」

他輕輕地替她拉好被子。

她一定不知道他對她使過壞。大學裡,她報名參加社團久久得不到回應,她組織的跳蚤舊貨市場得不到批准,她受到不公平待遇……統統是他暗中下的絆子。他不過希望她來找他,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可是如果不能庇護她又有什麼意義呢?

可是她從來不尋求他的幫助。最後他火了,請她吃了一桌子的川菜。她的脾氣像茅坑裡的石頭,病成那樣也不給他打一個電話。他只有悄悄爬進她的宿舍,把葯放在她的枕頭下。

她睡覺的樣子像現在這樣,半張著嘴,還流口水。

他喜歡她這個樣子。

從小就表現出與眾不同,像個驕傲的公主。別人巴不得同他做朋友,她偏偏避如蛇蠍。有時候在路上遇到,也不打招呼,有多遠閃多遠。他一度以為這是她為了引起他注意的方式,可是後來發現,她是真的不待見他。

少年的他,自尊受挫。

於是成長的時光,伴隨著對她的關注——她為什麼和他保持距離?她為什麼和不如他的男生親密談話?她為什麼不和她媽媽一起到他家來串門?許多的為什麼,積累了她的一點一滴,醞釀成不一樣的情感。

他愛她,牽腸掛肚。然而性格使然,他什麼也做不了,直至,她百般不情願地到他身邊來。

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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