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英國的清真寺：一部建築與社會史》

羅文·摩爾/文

王立秋/譯

沙赫德·薩利姆(Shahed Saleem)：《英國的清真寺：一部建築與社會史》(The British Mosque), Historic England, 2018, ￡60.

建築師和學者薩利姆的這個充滿思想性的研究解釋了，為什麼英國的清真寺建築者一般會堅持試過的、檢驗過的設計。

（十九世紀沃金的Shah Jahan清真寺，圖：Alamy）

「清真寺的設計」，皈依伊斯蘭的學者蒂姆·溫特(Tim Winter)說，「歷史上一直反映了穆斯林世界的地方文化。爪哇的清真寺和波斯尼亞或塞內加爾的清真寺就一點兒也不像。」而建築師和學者沙赫德·薩利姆的《英國的清真寺》的潛在的問題則是，英國的清真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英國大約有一千五百座清真寺，其中大部分是在過去十來年裡建成的。一些清真寺變成了地標建築，它們的圓頂和宣禮塔伸出了像布萊克伯恩和謝菲爾德那樣的老工業城市、或像格羅斯特和彼得伯勒那樣的教堂城市——只要那裡有足夠多的穆斯林人口來支持它們——的排房。它們是猜疑和辯論的對象，它們對非穆斯林來說神秘的內部，有時是仇恨犯罪的目標，有時又被人們當作多元文化主義的象徵來擁抱。

但儘管這些清真寺可見、且重要，卻幾乎沒有人寫過它們的起源，它們是如何開始存在以及為什麼，誰設計了它們以及它們試圖實現的，是什麼樣的目標。薩利姆的書剛好補了缺。它的目標就是成為「第一部概述和解釋英國的伊斯蘭建築」的書。這本書由公共機構，Historic England出版，它屬於一個由對其他建築類型的嚴肅概述組成的叢書，這些建築類型包括：信號房、海邊的建築、天主教堂、戰後的預製建築、中世紀的穀倉。

本書語氣慎重而信息豐富。薩利姆回顧了人們知道的最早的英國清真寺——經常是英國出生、後來皈依伊斯蘭的人建的——比如說利物浦穆斯林中心，和沃金的Shah Jahan清真寺，這兩座清真寺都是1889年建的。他描述了卡迪夫和南希爾茲早期的清真寺，這些清真寺是為了服務在這些港口定居的英國商船隊的葉門僱員而建立的。然後，印巴分治，大量的移民從南亞次大陸來到英國（部分是為了彌補英國工廠的勞動力短缺）。逐漸地，新的社群開始形成了他們的禮拜場所，這些場所往往是從一般的房屋改造而來的，接著，建設專門做清真寺用途的建築的時代到來了。

（倫敦中央清真寺，圖片：Alamy）

薩利姆把那些你在不經意間會以為是同質的樣式和傾向分開了。有資金充足的國際組織的作品，比如說首都的伊斯瑪儀中心和倫敦中央清真寺，也有情況相反的，工業城市裡的社群（有時是貧困的）地方集資建成的清真寺。他觀察到，人們在修建清真寺時對清真寺風格的偏好，往往和他們的出身過一致——南亞人大多欣賞莫卧兒風格，而土耳其人和土耳其的塞普勒斯人則大多傾向於奧斯曼風格——同時也會因為所屬運動——德奧班德派（樸素），巴雷爾維派（重裝飾），這兩個遜尼派運動都起源於印度——而異。

清真寺最主要的主題是表達認同，而英國清真寺最喜歡的設計，是把傳統的元素和裝飾——特別是圓頂、宣禮塔和拱門——應用到有時基本上是盒子一樣的建築結構上。不時地，人們也會呼籲，就像喬納森·格蘭塞(Jonathan Glancey)在這本書的導論中所說的那樣，應該發展一種「當代的」英式伊斯蘭風格。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曾經有過這方面的斷斷續續的嘗試，儘管不是很成功。自那時起，建寺的大方向，就更加自信而完全地傾向於對歷史風格的再創造了。

薩利姆以靈活變通的方式，回應了這種建築保守主義引發的辯論。這種建築保守主義的批評者（無論是穆斯林社群內的，還是穆斯林社群外的）指控它在建築上膽小，是「不自洽的混雜物」，還有「自我-東方主義」的嫌疑——渴望用清真寺來界定一種分離的認同，以至於起到了鼓勵外人去肯定他們對伊斯蘭的成見的作用。對這種風格的辯護則是，新清真寺的社會功能優先於藝術功能。在預算和文化的層面上說，「想像的建築都是一種奢侈」，書中引用到的一位歷史學家如是說。

薩利姆認為，清真寺與其說是成品，不如說更多地關乎過程。它關乎一個社群定義自己需要、尋找場所、集資、和委託建築這門經常是緩慢，但一直在「反覆進行」的生意。

他說，清真寺是「傳統的動態建構的載體」，我們可以把它們現階段的保守主義，解釋為種族主義、和對出身國的思念引起的反應。

不過，他自己的偏好，則在他自己設計的，倫敦貝斯納爾格林的非傳統的清真寺中變得明顯。他也喜歡正在按倫敦眼的建築師馬克斯·巴菲爾德(Marks Barfield)的設計來建造的，抽象伊斯蘭風格的劍橋清真寺。當然了，清真寺設計的未來，肯定和尋找一種可以和馬格里布或土耳其或南亞次大陸的建築風格分庭抗禮而不是簡單模仿這些風格英式伊斯蘭的建築方式有關。只是也別預期這個變化會在短時間內發生。

譯自Rowan Moore, 「The British Mosque:An Architectural and Social History by Shahed Saleem—review」，原載《衛報》2018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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